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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二县学。
刘迁以很怪异的姿势趴在了桉上,周围的同窗频频观望,眼里满是好奇。
祭酒是个留着段胡须的儒生,此公正捧着书,认真的为众人教学,刘迁这里的古怪,被他直接无视掉了,这竖子,看着就头疼!
“我要告诉你们的道理啊,你们定要认真听,这个道理,乃是陛下亲自整理出来的,由太子来书写....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道理。”
祭酒认真的说道:“陛下认为,天地运行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不会因为人的活动而改变,但是,人可以通过利用这种规则来改变当下,至于太子呢,则是将这个道理总结为,认识天地的运行规则,利用天地的运行规则,按着天地的运行规则进行创造....例如说今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蝗灾,大家都知道蝗灾是什么吗?”
祭酒询问道。
顿时就有人站起身来,大声的说道:“老师,我知道!蝗灾是蝗虫聚集起来后啃食庄稼作物,破坏耕地,危害百姓....”
刘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低声骂道:“儿子又出来在这里卖弄了!”
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同窗也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这厮就是欠收拾,先前还是打的轻了!”
众人看向这个小子的眼神大多不善。
刘迁冷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说道:“我这次被揍的这么惨,都是因为这个家伙的缘故,我迟早是要报复的。”
祭酒听着那位小孩的解释,非常的开心,笑着说道:“你解释的很对啊,那你知道太子所说的这三点如何用以治理蝗灾吗?”
那小孩正要解释,祭酒却勐地看向了远处交头接耳的刘迁,愤怒的叫道:“吕迁!”
“你起来与我说!”
刘迁挣扎着起身,慌张的说道:“太子...太子怎么治蝗灾...太子在府里吃酒,打儿子,跟朋友吃肉,给受伤的门客上药...然后蝗灾就被治好了...”
“胡说八道!给我上后面站着去!
”
刘迁很是委屈,可怜巴巴的走到了后方,教室内顿时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祭酒憋着火,又看向了那个小孩子。
这小孩认真的解释道:“按着太子的学问,当然是先了解蝗虫的习性,然后利用他的习性来制作对应的办法,创造出本来不存在的药剂来对付它。”
祭酒很是开心,看向孩子的眼神里满是激动,他很开心的说道:“将来大汉若是要出一个大儒,那一定就是你了吧!”
“学生仰慕诸多学问,可在诸多学问里,却是更喜欢黄老之学问。”
祭酒听闻,也没有半点恼怒,很是赞许的说道:“你可以选择你愿意去钻研的学问。”
“大家都要与宽学习,莫要成为只知道卖弄家势,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的人!”
祭酒讽刺了一句,继续自己的教学,等到这一节课上完,刘迁滴咕着,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刚刚走到了座位上,方才那孩子就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刘迁绝望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吧??又来??”
这孩子相当的严肃,他说道:“我知道吕君家势非凡,不愁前程,可是,我们能聚集在这里读书,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就算您的家境富裕,可那些钱财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乃是你阿父辛勤劳作的成果,您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学业呢?您知道长安还有多少人无法读书吗?您知道多少孩子都羡慕您能得到这样的读书环境吗?您怎么可以不好好读书呢?”
听到这些话,刘迁顿时就忍不住了。
刘迁并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家势好就去欺负别人的孩子,只是面前这个家伙,管得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刘迁要出去玩,他就会挡在刘迁的面前,不许他外出,还要告诉给老师,平日里刘迁做自己的事情,这厮也总是要挡在刘迁的面前,各种告戒,各种大道理。
刘迁自然是极为愤怒,你又不是我的长辈,何以在这里对我说教呢?
因为这一点,他也曾与面前这人动过手,这厮还是挺能打的,但是打不过刘迁这么多人啊,只是每次动了手,祭酒都会站在他那边。
“儿子,我要如何,与你没有关系!我阿父都不敢对我如此说教,你再敢多说一句,我非打烂你的头!”
这人并不惧怕,“您就是要殴打我,我也要说这些,我来与你讲述这太子的理论....”
“太子的理论还需要你来告诉我?!”
刘迁暴怒,当即起身,就要抡拳。
“吕迁!你要做什么!”
门外传来祭酒的暴呵,刘迁收住了拳,愤怒的离开了这里,那孩子只是看着他离开,说不出话来。
祭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朝着那孩子挥了挥手,让他跟上了自己,两人一同走进了祭酒的休息室内。
祭酒温和的让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打量着他,无奈的说道:“倪宽啊...你与那些人不同,我知道你家境贫苦,你的家人供你来读书,那是非常的不容易,你不必理会那些人的,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何以要管那些人呢?他们都是大家族出身,与你不同的,若是得罪了他们,唉,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啊,在县学里,我还能护住你,将来谁又能护住你呢?”
倪宽有些惊讶,他说道:“我们刚来县学的那一天,祭酒曾告诉我们,同窗之间要互相督促,共同进步,不能看着同窗步入歧途,还说每个班级都是一个整体,不分彼此,难道那些话都是虚假的吗?”
祭酒顿时就愣住了,面对这个孩子的凝视,这位儒生感觉自己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笑了起来,“倒也不能说有错,但是,要注意方式,你并非是他们的长辈...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与他们为难,只是出自好心,但是啊,你这方式或许不对,你可以试着与他们成为朋友,然后再去带动他们学习,不能总是说教呵斥啊。”
倪宽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祭酒又说道:“若是他们带着人要来揍你,就来告诉我,勿要与他们真的动手...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孩子啊,唉,算了,好好读书吧。”
刘迁此刻走到了操场,眼里满是愤怒,正坐在一处想着这件事,小猪就很是开心的找了上来。
两人不在同一个年纪,小猪此刻正带着一个同学,站在了刘迁的面前。
“大哥,你看,老师赏给我的!”
小猪得意的举起了手里的零嘴,刘迁晃着脑袋,“害,你过的倒是舒坦,就我命苦,遇到了个疯子,整日盯着我,无事找事....”
“大哥是说那个倪宽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这厮坏我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猪若有所思,顿时看向了跟在身边的那个小胖子,他问道:“阿羊,能想个办法来让这厮闭嘴吗?”
那小胖子急忙开口说道:“办法当然是有的,这厮家境贫苦,没什么势力,都是很老实的人,只要派人警告他的家人,有他的家人来干涉,他自然就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刘迁顿时皱起了眉头,“仗势欺人,并不是什么好的办法。”
小猪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大哥这般模样,也就没有再说了,只是示意阿羊暂时回去,等到那小胖子离开之后,小猪方才认真的说道:“大哥,实在不行,就找人将他换到别的县学就好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来烦恼,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刘迁也没有再执着于那个家伙的身上,他认真的说道:“小猪啊,其实他说的也对,咱俩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胡玩了,得要学点真本事啊,再不济,也得聚集点真正的人才啊。”
小猪乐了,摇着头说道:“什么贤才啊,大哥,你看看我们周围这些人,哪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啊,我们班里学习最好的就是方才那个满脑子都是蜜饯和钱的桑弘羊,你们班里呢,还是那个处处与您不对付的倪宽....像他们这样的人也能算是贤才吗?其余各种班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在县学里,能找到什么贤人啊...还是等几年,到了国学或者太学再说吧。”
刘迁一想,说的倒也很对。
两人在这里聊的很开心,越聊越起劲,当他们聊完的时候,勐地发现,特么忘了去上课了....
晚上,刘迁和小猪回到了府内,对着太子欲言又止。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啊?”
“阿父...我祭酒想要见您一面。”
刘迁低声说着。
刘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惹出了什么事??”
“不是,就是祭酒说从未见过您,得知您回了长安,就想要与您见一面,说说我的情况,我绝对没有惹事。”
“给我滚出去读书!
”
刘安将这竖子赶出去之后,气的直吹胡须,缇萦挺着大肚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缇萦已经怀有了第二个孩子,此刻行动有些不便,她说道:“殿下莫要动怒,这祭酒是个很好的人,我过去曾见过他,他大概只是想要与您见面说说迁的情况,让您好好管教吧,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
刘安只是呢喃道:“丢人啊,我的孩子在学问上居然比不过别人的孩子,说起来都丢人啊....”
缇萦有些不服气,“那您在剑法上也比不过别人啊,阿父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呢。”
“呵,我武事不精,文才也是有的,这竖子呢?他有什么??”
尽管嘴里还是抱怨,可刘安在次日依旧前往了县学,去见儿子的这位祭酒。
祭酒看到刘安前来,似乎有着很多话想要说,他拉着刘安坐下来,将刘迁的各项光荣事迹一一说了出来,他说的越多,刘安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逃课,带着同窗去逃课,甚至还要殴打举报他的同学,昨日我询问太子是如何治理蝗灾的,您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他居然说太子靠着吃肉喝酒来解决的!
”
“我知道你们是有身份的人,可若是这句话被太子听到,他会怎么想呢?”
刘安抿了抿嘴,“他会很愤怒。”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说不定就会影响你们家族,我也是为了孩子着想啊,您得好好管教这个孩子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惹出大麻烦来了...他对学业完全不上心,有些东西我教了五六次,再去询问他,他还是会答错,就比如那大汉鸿烈,我每次讲完,他都说错...”
“哦?您是个儒生,还讲大汉鸿烈?”
祭酒有些懵,这跟我方才说的有关系吗??
可他还是耐下性子,“确实如此,太子的学问,乃是从百家里出的,儒家自然也可以学习,这是太子亲口承认的....”
“不,不,是百家的学问,从黄老而出才对,黄老是根源,当初黄帝设立这门学派的时候,其余学派的领袖尚且还不曾出生呢,一切都是源自于我黄老的学派....这个从属问题是要确定的...”
“什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现在知道迁为什么不好好学了!都是因为您错误的教导!”
“这不是我有错!是你理解不对!
”
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了激烈的争辩,有同窗趴着听了一会,火急火燎的冲到了教室里。
“吕哥,不好了,你阿父跟祭酒打起来了!
”
“啊???”
.........
厚德殿内,刘长轻轻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刘安和刘迁乖巧的坐在了他的面前。
“真行啊,父子俩一个德性,乃公当初都没有这么嚣张!
”
“一个去打同窗,一个去打祭酒??”
“明日我是不是该去打他们的大祭酒了??”
刘安无奈的解释道:“阿父,并非是殴打,只是学问上的辩论而已,我是怕这人给学生们讲错了.....”
“闭嘴!”
刘长打断了他们,“明日就去给人家道歉,承认你的不对,往后若是要见家里大人,就由我去,你再也不许去了!”
“唯。”
刘迁也赶忙解释道:“大父,其实我也是辩论....”
“你这竖子也是,再敢惹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长将两人训斥了一顿,随即将他们给赶了出去,等到他们离开后,吕禄方才笑出了声来,“不曾想到,陛下也有这一天啊。”
刘长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开心啊,怎么,你以为你的孩子就老实?”
吕禄得意的说道:“我最小的孩子与迁并非是同一个班,在他自己的班里,他的学习那可是第一的,从来不曾被祭酒叫过!”
刘长只是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儿子都跟我孙子一样大!”
两人说了片刻,方才将心思再次放在了国事上,刘长看着面前的奏表,想了片刻,“都怪这俩竖子,将我的思路都给打断了,夏侯灶的这篇上奏,你是怎么看的啊?”
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吕禄自然也是实话实说。
“陛下,灶虽然是浑人,但是在奏表上从来都不说假话,既然他说这些盗贼是可以感化,直接重新变成百姓的,那他肯定是有这个底气在的,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巴蜀的时候吗?那边叛乱不断,我们亲自前往后才得知,是当地官吏为了政绩有意逼迫那些西南蛮,通过斩杀他们来为自己凑军功,很多人都说扶南国的人犹如野兽,不知礼仪,无法教化,可是我觉得,既然夏侯灶能与他们相处为好友,那他们也一定不是完全无法交流的....”
“南越国原先派遣的官员,大有问题,逼迫当地人去开垦雨林,连我都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要强行纳那些部族大人为自己的妾,这是想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我觉得应当派人好好调查这个人,这厮将扶南国的事情弄得一塌湖涂,若是去的人不是夏侯灶,只怕那里已经是开打了。”
刘长点点头,他对原先那位南越官员的行为也是颇为不满,“那就让夏侯灶放开手脚去操办吧,既然他说能赦免一部分,那就赦免,我只要看到成效就好,他在短期内能解决当地的治安,野兽等问题,我就不在乎这些,可若是他做不到,我就判他个纵容罪!”
“夏侯灶常年带兵,打这些盗贼,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治安和野兽的问题都不大,至于当地的冲突,夏侯灶向来很擅长与各种奇怪的人做朋友,他这才去了多少天,就对当地那般的熟悉,还为当地人求情,这就能说明问题了,陛下不必担心,就让他来操办,可是在其他事情上,夏侯灶就不是那么的擅长了,等到他解决好了当地的情况,可以派遣一个人去辅左他,治理当地的经济和农业等情况。”
“嗯,这个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那就暂时让夏侯灶自己发挥吧,我们也就不干涉了,不过,当地的御史上书,说这厮当着众人的面,掰断骨头,展现自己的勇武...我看这厮是不想回长安了,等他回到长安,我先掰了他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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