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将卧室打扫干净,抚摸每寸地方,捻平被单。
那盆埋着年年的向日葵花盆搬到了客厅阳台上,她走过去,抚摸上面的枯叶,向日葵一到了冬天没太阳就会枯萎,修剪掉干枯的枝叶后明年又会重新长出花对准太阳,向阳而生。
她轻轻抚摸上面的枯叶,“年年,替我好好守护他。”
明明该拿的已经带走了,可她总感觉遗忘掉了什么东西没拿,沈知初站在马路边上招了辆出租车。
“到哪儿去?”司机问。
“半城c区。”
沈知初看着外面,车里的气味有些闷,闷到让人喘过气来,缺氧缺的严重。
沈知初打开车窗吹着冷风。
在前边开车的司机提醒道“小姐,车里开了空调,你打开窗吹着冷风不冷吗?”
“不冷,我有点晕车。”
司机听到他晕车便不再阻止她,冷是小事,就怕人晕车吐出来,到时候清理车子比较麻烦。
沈知初看着外边一闪而过的路景,眼睛被冷风吹的酸痛,可她任就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冷风将她眼里的泪水给吹干,可越是想控制眼泪就越是不受控制的掉,她低下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里面的内环刻着一排英文。
loveyouasbefore
翻译过来,想以前一样爱你。
用中文更唯美的方式翻译,便是爱你如初。
爱你如初,一如既往,深情不离,不曾后悔。
眼泪再也不受控的掉下来,沈知初撑着额头靠着车门,无声哭着,只有粗重发鼻息声发出,以及身体一抽一抽的,听的让人家难受。
司机以为是外面的风声,起初没多大在意,后来越听越不对劲,透过后视镜看了身后一眼,见身后的女人眼眶通红,哭的厉害。
司机一整天开车,没什么可做打发时间的,碰到有人坐车就忍不住聊上几句。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哭这么伤心了?”
沈知初擦了擦眼泪,闷着嗓子说了句“没事。”
“有什么就说出来,我不会拿出去说的,别憋在心里难受。”
沈知初吸了吸鼻子,想起那年她检查出胃癌晚期的时候,出了医院,打了辆车,也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司机问她怎么了。
司机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可要是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呢?
“司机师傅,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我还有两个孩子呢。”一提到家人,司机满脸幸福,嘴角都不由自主勾了起来,他这么努力上班开出租车,还不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只要家里人过得好,他再累点都没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有天会成为家人的累赘,你的出现会带给他们不可避免的意外伤害,那你会怎么做。”沈知初的声音很轻,轻到一阵风就能吹散,她的脸色也带着病态的苍白。
司机倒吸一口气,阴阳怪气道“我怎么感觉你在咒我?什么意外什么出事?我们开车司机最忌讳这些词了。”
沈知初赶紧道歉“对不起。”
男人豁达大度,没和沈知初计较,开了一截路遇到了一个红灯停下,司机踩着刹车开口道“如果有天我会成为家里人的包袱累赘,我会偷偷找个地方死去。”说完后司机轻笑一声。
又继续说“我以前一个同事检查出来得了癌症,他给自己买了高额保险,然后营造了一场车祸,死后所有的钱都归他的妻子。”
看,这个世上做出这样选择的不止她一个。
沈知初没想到司机还会回她的话,她愣了愣,哑着嗓子问“你的那个同事应该很爱他的妻子吧?”
谁知道司机嗤笑了一声,笑着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那个同事跟我一个小区,就在我们楼的对面,每天吵架,谁劝都没用,还打过他媳妇儿,让他们离婚又不离,夫妻俩像是搅合在一根藤上的蚂蚱,死都要捆绑在一起,谁知道是他得了癌症。”
“这人啊,太复杂了,看不明白,说爱吧,他怎么舍得下手打人的?说不爱,他们在一起又有15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身为局外人,谁都没资格评判他们之间的婚姻感情,过得好不好只要他们心里清楚,但在我看来”司机顿了顿,“纯属浪费时间。”
沈知初听完后安静了,红灯转绿灯,司机松开刹车吆喝一声“走起。”
车停到半城c区外面,沈知初付完车费下车,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高楼更多了,绿化也做的更好了,小区外面不少美容店。
厉景深名下的产业还在被查,只有这里没有人查。
因为这里的房产权是沈家的,是死去的那个沈知初的。
当初沈知初把这里卖给厉景深,厉景深给了她一笔钱,签完了协议,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协议一直没进法院。
沈知初来到这里不是缅怀过去的。
硬要回忆过去,那么停留在她脑子里的只有痛苦。
半城,见证了她那四年的愚蠢。
浅水湾,厉景深曾把她当一条狗锁在那里。
j市御园,她被他欺骗,宛如一个傻子,最后死在那里,连家都不能回去。
厉景深总说,让她跟他回家。
可她该和他回哪个“家?”他们之间有家吗?这一个个的,看似奢华的别墅,实际就像是个不见天日的笼子。
沈知初下车,一阵阵的寒风吹起她的长发,她随手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后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外套,低着头往里面进去。
这地方就算很久没来了,她也依旧觉得熟悉,从大门口进去往着熟悉的路线往左拐,从这里到房子,要走上五分钟。
她走的很慢,五分钟的路线她硬是走了十分钟才到楼下。
周围没有一个人,加上阴天刮风下雨的,这别墅区,显得几分过分的寂寥。
关着门,她没钥匙,指纹解锁也不可能,毕竟换了个身体,她走下阶梯,挨着墙边放着一排的盆花,靠着最角落那盆花,她走过去,撑起花盆,在底部找到一把钥匙。
钥匙还放在老地方,沈知初拿着钥匙把门打开。
里面并没有异味,沈知初抬眸往里面看,客厅打扫的很干净,房间里什么都有,家具摆件一样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空唠唠填不满的错觉。
大概是没有人气儿。
她走进去在,在楼梯上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厉景深正提着一桶水,蹲在那儿擦阶梯,那么用力认真,像是要擦掉什么,擦的很干净。
沈知初半眯了一下眸子,看着那层阶梯,大概明白厉景深在擦什么了。
擦那层消失的血迹,擦掉那个死去的小小亡魂。
这里她摔过,流产过,厉景深打她过,让她下跪过,骂她过,她疼的死去活来过。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这里的美好的记忆,哪怕一丁点也行,可是没有。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厉景深还能住在这里,又怎么心安理得地住的下去?
一个人一旦对谁产生了坏的印象,那么以后他做过的什么事,都会叫人质疑,不敢去相信。
怀疑之后就是失望,失望在往后就是恨意,到了最后是心如死灰。
这些沈知初都经历过。
厉景深一转头,即使他的脸色变得病态惨白,双眼无神,看起来那么没用。
可她满脑子都是,他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叫她“沈知初!”辱骂她是个“贱人女表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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