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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6 誓杀老贼
衣冠正伦 / 著 投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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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蒙川的东南方位,有一片规模不算太大的营地,这里便是温放之他们被拘禁的地点。
行台派驻辽东的使者,除了温放之外还有六百余人的护从人员,而他们
因是,马石津已经
慕容皝
这一座营地,独立于慕容部的大营之外,最内层里自然是温放之、刘群等人,
温放之等人虽然被控制起来,但也并没有遭到苛待,只是行动自由被限制,饮食供应之类仍是充足。
其实就算没有慕容评等人前来保护,慕容皝也并不打算对温放之等人下毒手,否则那就跟南国彻底的撕破脸而全无回旋余地了。甚至此前羯主石虎连番派人来索要温放之等人,生死勿论,慕容皝都没有松口答应下来。
当阳鹜赶到此处的时候,正看到刘群等人正
刘群殊无仪态的箕坐石板上,指挥着几个儿辈少年敲打泥球,其中就包括南国的使者温弘祖。卢谌与崔悦则一副老名士做派,正相对端坐于另一侧对弈手谈,间或转头看一眼与晚辈们游戏的刘群,神态间多有几分哭笑不得。
如是一副画面,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欢快,丝毫看不出正身陷囹圄的苦闷。
阳鹜的到来,早有人上前通报,只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刘群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尘,摆手对几个晚辈吩咐道:“速将物事送入舍中,老伧不配享见这人间珍馐。”
阳鹜此时已经行到近处,对于刘群的话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但也并没有什么羞恼之色。他们这些辽边流人适乱年久,更看重实际的利害,对于一些虚礼或者轻蔑倒是不怎么放
“近日事务繁忙,无暇前来拜望,刘公体中何如?”
阳鹜上前一步先对刘群拱手作揖,他
“只是没有让背信之贼气死,堪堪苟活罢了。”
刘群倒也没有特意的无视阳鹜,转过身来回答道,脸上甚至还有一些惬意笑容,只是言语便不怎么客气。
阳鹜对此不以为忤,只是叹息道:“刘公过执了,辽边世情如此,举动每多无奈,深困此中者,又岂知你我啊!”
说话间,他又转头望向站
温放之反应则不向刘群那么淡泊,见状后已是冷哼一声,继而便背过身去,语调也更加的冲:“慕容老贼背主投贼,强为羯逆殉葬,阳某所言繁忙,不知是否正
被一个年轻后辈当面如此冒犯,阳鹜再怎么有涵养,这会儿脸上也闪过不悦之色,同样报以冷嘲:“老朽短识,不入囹圄之囚,未见杀身之祸,不知温弘祖所言何意。但若阁下有此急需,凭与温太真旧年浅谊,倒也乐于代劳。”
温放之脸上又闪过几丝愠怒,而后转过身盯住阳鹜脸庞,语调则更加冷漠:“山河处处,可埋忠骨。倒是某自甘堕落之门户,一待王师临于此边,若无提前筹备,合家老小未必能有安冢所
“旧年季龙扰边,不乏闲人作此厌声,且看吧。”
阳鹜心情本就有些烦躁,接连被温放之当面羞辱,心中更觉羞恼,也更觉得这些南国来人嚣张死硬,真是无从与谋。
他不再理会温放之,转行到刘群面前,开口说道:“不知刘公肯否稍作论事?”
刘群稍作沉吟后,便摆摆手示意阳鹜同自己往另一处营舍而去,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是否慕容万年于羯国惠利,仍不意,所以遣君至此,要作两端之谋?”
对于刘群直接道破他的来意,阳鹜也并不感觉意外,彼此都是
双方入舍分席而坐,而原本还对阳鹜充满不屑的温放之竟也行入进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直接坐
阳鹜被温放之那眼神瞧得颇有几分不自
这一次温放之倒是没有反对阳鹜的话,只是话语仍然是那么的不中听:“若人人都有见微知著、明断是非的眼力,纵览南北,哪有那么多道左枯骨相陈?万年性好作死,麾下也不乏昏聩者拥从,庸才助恶,的确不可说是他一个人的罪过。”
“温弘祖!”
阳鹜的忍耐力被温放之撩拨得荡然无存,直接拍案而起,戟指对方怒喝道:“你父也曾一时名流,难道无有良言训教?且不说你目下
温放之听到这话后,也是愣了一愣,片刻后从席中站起身来,正色对阳鹜施了一礼,片刻后才又坐了下来,长叹一声道:“身遭此厄,悔于贪功,小觑万年之贪暴,为其玩弄于指掌。经此之后,即便还有南归之日,只怕大将军未必会对我再有眷用。”
听到温放之如此坦言过失且心中的懊恼,阳鹜一时间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呆滞了片刻,才又坐回席中,又沉默少许,才又望向刘群道:“今次用事,虽有时机之妙,但却失于急躁。刘公应该也知大王脾性如何,何苦、何必,妄作触怒……”
慕容皝今次之反复,让辽地局势进入一个微妙莫测的境地,凡身
阳鹜身
刘群脸上也适时闪过一丝懊悔,他又不乏期待的望着阳鹜说道:“阳君既然能来相见,想必此事应该还有回挽余地?旧事暂且不论,我只说一点,我们这些老朽之人自是可有可无,慕容万年将小辈拘禁于此,那就触犯行台威仪过甚。他虽然临事狡黠,但终究势弱于人,若是羯主穷逼勒取晋使,我担心他一时念差更作恶事。别的都先不说,能否先将弘祖送归马石津?”
阳鹜听到这里,脸上也闪过一丝为难,不乏怨念的望了温放之一眼,只是微微颔首道:“此事我会力而为,但却不能保证成功。”
温放之听到这里,神态渐渐有些激动,对阳鹜的态度也有了极大转变:“若能得于搭救,此恩铭记不忘。只是,刘公等与我……”
阳鹜对温放之这个年轻人真的乏甚好感,此际再见他前倨后恭,心中不免更加不屑,他知刘群老成持重,绝对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像是此前那么大动作招抚辽边流人亡户,必然出于温放之的撺掇。
这个来自南国的年轻人,做事也是明显的南国风格,横冲直撞,小觑时流,自矜傲慢,若非刘群等人的关系,阳鹜真想不通南国何以派这种货色到辽东来。
管心中不耻其人,但对方毕竟也
“大王目下其实也是决断两难,你们此前
言外之意,温放之如果想摆脱眼下这种围困之境,还是需要自己努力,尤其不要再用以前那种行事风格。
行台壮大是不假,但只要一日没有大军临境,辽边就一日还是慕容皝作主。身
对于温放之所表现出来的怯懦,阳鹜还是比较满意,知道怕死就好,就可以施加恫吓。
可是温放之
“弘祖,慎言!”

但阳鹜又是什么人,温放之那无心失言再加上刘群如此激烈的反应,已经让他猜到许多,脸色同样大变:“你们、你们竟然想谋害大王?你、你们真是唯恐辽边不乱,要让此境血流成河才甘心!”
刘群一脸的尴尬,有心要解释几句,张张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而温放之则是年轻冲动,闻言后索性直接摊手说道:“此前慕容万年迫我出面邀慕容仁会谈,我确有联结慕容仁杀他之心,可惜慕容仁太无能,反被万年所杀。谋既不成,那也无惧人知,万年将我拘此日久,更有背叛行台之恶迹,我要杀他,有何不可?”
“既然言及于此,我也不怕明告阳公。慕容皝此贼奸诈厉胆,大将军早有密令,一俟抓住机会便要将之除杀,辽边若
听到温放之主动道出此谋,阳鹜已是忍不住大抽凉气,他没想到南国行台对于辽边事务已经谋算如此深远,甚至慕容皝已经上了行台必杀的名单!
虽然温放之其人手段拙劣,且乏甚城府可言,但这当中透露出行台的态度,也让阳鹜意识到他所属意的那种局面,是根本不可能达成了。行台对慕容皝如此防备,又怎么可能任由他们
温放之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状:“永嘉以来,社稷每受胡祸,慕容皝之流虽然目下只是区区边荒虏酋,但旧年石世龙又是什么生来显贵之种?此等贼首,奸诈狡黠,如今次万年反叛行台复归羯贼,察其心迹,无非是意图效法世龙旧事,伺机噬主自肥而已。这样的人,岂能允之一二从容,必须要从弱小铲除!”
听到这话,阳鹜更是惊得险从席中跃起,对于温放之的感官又有变化。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自恃门第得纨绔罢了,但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语道破慕容皝的谋算,又怎么会是俗流!
况且其人言中,更将慕容皝比作石世龙,这无疑更加阐明必杀其人的决心。
一时间,阳鹜心中涌起强烈冲动,要拔足飞走,归告慕容皝,请他速杀温放之。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旋即阳鹜便觉得冥冥中似有千钧重担压身,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首先,若果如温放之所言,南国行台除杀慕容皝的念头甚坚,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备选。那么,就算是
其次,他若是归奏慕容皝请杀温放之,的确是对慕容皝忠了,但却是对他整个宗族的不负责任。自此之后,他家将永远绑
而且,此前慕容皝与他那一场私密谈话,他虽然还不能完全洞悉到慕容皝的意图,但也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的确追从这样一位心机深重又狡黠多变的主公,实
可是,如果慕容皝已经不是南国再作对话的对象,那么他们阳家又要何去何从?
原本阳鹜来到这里,便是满怀心事,
如此心境之下,还有什么可谈的。阳鹜摇摇晃晃起身,草草施礼便告辞离去,关于他的来意种种,更是提都没有提。他历经动乱,但也平生没有遇到如此令人焦灼纠结的局面,一时间已经完全没有了主见。
待到目送阳鹜离开营地,温放之望着其人车驾远去方向,不乏担心的说道:“老伧这一去,我等性命便不由自主了……”
刘群站
“这些旧族门户,也真是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啊。别有怀抱,私谋杂多,一旦遭遇事端,哪能奢望他们肯同心共力啊。王业振兴事宜,全赖大将军才力,结果江东旧年还有逆乱,自寻死路!”
听到温放之这么说,刘群呵呵一笑:“王业振兴?只是不知振的谁家山河啊。”
“社稷待英主,有德自居之。那些旧族若真是忠义无双,王业何至于飘零江左?无非才力不及于人,不敢争于先,只敢乱于后,早已经辱没了家门先声风骨,活
听到温放之这么说,刘群翻个白眼,相处日久也熟稔起来,他抬手一敲温放之后背,笑骂道:“总觉你小子是
温放之哈哈一笑:“表叔肯与我并守此处,以性命修补前错,即便难免一死,也是风骨玉质,谁人敢笑啊!”
他们两人刚才接待阳鹜,虽然言辞多有作态,但有一句话却是事实。那就是辽边这次局势大变,慕容皝这反骨仔突然逆投羯国,的确是出乎温放之所料。
此前为了能够
辽东原本小心维持的平衡就此被打破,就连自己等人都被反复无常的慕容皝扣押,这也让温放之郁闷不已,受困这段时间,与刘群等人诸多商讨,遂定下这样一条策略,希望能将局面再次逆转过来。
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优势便是身后的行台。虽然眼下行台还不能给他们提供直接实际的助益,但那种大势所趋的局面,也让辽边这些人不敢小觑他们。
这一次阳鹜的拜访,温放之主要就是传递给他一个明确信号,那就是行台彻底放弃与慕容皝交涉,更将其人列为必除对象。换言之,他们这些流人领袖们再想依靠慕容皝这样一个渠道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想丧失与行台对话的机会,就此与慕容部死死相守于辽东,那么就必须要选择一个新的代言人。
之所以选择阳鹜进行挑拨,而不是表面上对他们更加亲近的慕容评等人,则是出于刘群等人的建议。眼下辽边,看似慕容氏为主,但这些流人所拥有的势力委实不小。而且阳鹜其人久掌辽东机要,且老谋深算,一旦其人意动,成事的机会要比慕容评等家门庸类高得多。
而且对于这些中朝旧宗门户立身方略,刘群他们简直就如观掌纹,也更清楚怎样才能将之煽动起来。
至于让慕容恪归来执掌部落,只是温放之随口打出的一个幌子罢了,以示行台早有备案。这些人如果不想未来全无商榷余地,那么就必须抢
一旦慕容恪被遣送回乡,作为带路党帮助王师讨伐其父,那么这些流人门户们
“不弄死这个老小子,难消心头愤懑啊!幸
温放之也知此事成功机会不大,所以
“显达或横死,临身再喟叹。我只希望那几个小子能留下几只荷叶鸡供我果腹。”
刘群抚摸着肚皮,大步行往屋舍。
温放之
想想他老子
感慨间,他已经渐渐反超了刘群,只听刘群于后大喝道:“小子不知敬老,劣态尤甚乃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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