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由布斯巴顿家养小精灵准备的隆重法餐,南瓜浓汤、龙虾沙拉、香料烤鸭胸、小牛肋排……搭配手工特制的奶酪和微甜的泡泡餐后酒。
马克西姆女士特意邀请了一队盛装的乐师。如比利牛斯山涧流水的管弦乐声,和仙女合唱团低婉吟唱的优美歌声轻敲在一块石砖,令在场的来访学生不自觉变得拘谨,言谈间少有地透着难得的礼节。
当然了,环境的影响也是不可小觑的。他们所置身的,正是尽显法国奢华风格的宏伟大厅。高耸的十字拱券被漆成一道道流动的黄金,屋顶是一幅幅不时变幻的魔法壁画,讲述着那些古老的魔法传说——仙女、国王、湖中巫师、战火纷飞和辉煌的胜利。
两侧嵌着金线纹饰的玫瑰窗玻璃,在夜色里散发出玲珑的溢彩。无数摇曳的光点倾泻而下,悬浮在宴会厅高空,衬得底下的丰肴与万圣节南瓜也绽出缤纷梦幻之色。
不同于霍格沃茨传统的分院制,布斯巴顿实行的是按个人兴趣领域选择主教官的分组制。每个学年结束,学生可以依据自己钻研的领域调整指导的教授,从而更换所属的分组。这样的体系也令布斯巴顿的宴会厅不会像霍格沃茨那样,有长长的四张桌子。取而代之的是灵活分布的圆桌,这些铺着湛蓝色桌布的桌子,会根据人数自动调节大小和食物的分量。
法国魔法部派来的主裁判团在晚宴前就抵达了。此时,英法两国的傲罗们分散到大厅的各个角落,边聆听马克西姆女士公布三强争霸赛的事项,边用完晚膳。
音乐声渐弱,蕾雅忙着擦嘴的时候,马克西姆女士结束了讲话。她折好餐巾摆在瓷碟边,就眺望到高大的女士正举起那座用于报名的木头高脚杯。杯中欢快的蓝火噼啪跳动,映出周围学生们满脸的期待和欲欲想试的兴奋。
规则与之前在霍格沃茨举办时无甚差别,依然是相同的奖金,相同的三个项目,相同的二十四小时报名时间,以及严格设下的年龄线。
安顿好三个学校的学生,傲罗们纷纷聚集到即将放置火焰杯的门厅。三位校长依此施下比之前更多的检测和防护的咒语。
德姆斯特朗的维克托·斯塔克洛夫校长收起魔杖,双手背到身后绕开,为斯内普腾出施咒的位置,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来回审视着场上围观的人,“我没想到,这次会有这么多辅助的傲罗。”
他英语发音极为标准,嗓音浑厚。那身暗褐色的大氅让他透出一股沉重而凶狠的气场,仿佛是一头来自深林的棕熊。这个人的存在,让蕾雅很难不联想到那些最黑暗时期里,森严而疏离的斯内普。这么一思索,她短暂地碰上对面斯内普的眼神。
斯内普右手垂下刚施过咒语的魔杖,面上非常平静地扬了扬下颌,回答到:“毕竟霍格沃茨那次是前车之鉴。”
斯塔克洛夫冷硬的面孔浮出一抹冷淡的笑意,“当时可是连阿不思·邓布利多都察觉不出来的异端,只希望我们这一代能做得更好。”他说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斯内普,随后跟马克西姆女士告别:“那么,我先回船上了。”
马克西姆女士恭敬友好地目送他离开。直到魁梧的身形消失在门外,她叹一口气,回头对众人说:“好了,我们趁现在到后面的教室开个会吧。”
除了两位留守火焰杯的法国傲罗外,所有人跟随她拐入长廊,步入第一间教室。马克西姆女士挥动魔杖,课桌整齐地排成一张大会议桌。
详述的会议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汉密尔顿和法国的负责人杜兰花了些时间,制定出接下来傲罗们值守、巡逻的安排。
直到现在,蕾雅才知道,原来英法两国魔法部接下来的计划,都并未告诉德姆斯特朗。表面上,他们只佯装这些布置是为了防止像从前一次那样,所以,马克西姆女士刚才会那样松一口气。
蕾雅捏着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和钢笔,不由地咬着笔帽无端猜想起来,也许是因为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又或者是——笔尖在纸上悬空,她看向面色凝重的马克西姆女士。
这位女士自始而终也没有告诉两国,布斯巴顿魔法学校的地下到底存放着什么。
只是,两国的魔法部都没有追问,包括斯内普校长。
……
朦胧的天光从窗边挤入床幔的缝隙,停留在她的枕头边。
这种预示清晨到来的浅淡光影,变化很微妙,以至于一般人几乎不会为此留意。但身为傲罗的她,身体很自然地形成对时间的条件反射,在光线黯然晃动的瞬间就随之苏醒了。
没有开灯,她昨夜是故意把床幔留开一条缝隙的。借着微光看了眼腕表,她熟练地钻出男人的怀抱,摸索着分开暗绿的帷幔,坐起在床沿。只是双脚刚触到厚厚的地毯,准备换衣服的须臾,房间里却慢慢亮起柔黄的烛光。
一条手臂横过她的腰间,扯下她松松垮垮的睡衣,而后,有股温热贴在她的肩膀,是他。
“早。”嗓音还带有晨起的慵懒。
她回头,对上男人迷雾般的黑眸,抬手抚了抚他有些干燥的嘴唇:“吵醒你了?”
“没有,”斯内普揉着太阳穴下了床,掂起搭在矮椅上的羊毛薄衫递给她,“我也去。”
“你也去吗?你再睡会儿嘛,昨天开会弄到这么晚。”她咕哝着套上羊毛衫,起身开始穿裤子。
“不用,”斯内普答道,已经自顾自地在换衬衫,“而且,我们是一起开的会。”会后,两个舟车劳顿的人倒头就睡了。
她一贯是不能拗过一旦认定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的男巫。一同洗漱完毕,蕾雅只好无奈将桌边的法式面包分他一半。
粗略垫过肚子,两个人就从各自的包厢门钻进霍格沃茨特快的过道——托德拉科的贴心,这两间从外面看上去是分开的包厢,实际上内部隔墙只是个虚景,本质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大房间。
布斯巴顿仍浸在灰蒙蒙的晨雾,连昨夜盛开得灿烂的四季花圃,都是被覆上一层黯淡的薄膜,高塔的轮廓隐去,到处都是看不真切的仙境幻象。
她的马丁靴踩在被露水浸透的草坪,发出细碎潮湿的声响。柔软的泥土往下凹陷,配合着不远处起伏的喷泉水声,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一片。
年轻的傲罗不由自主地拢紧隔绝湿气的斗篷,刚走出几步,就感到本来在后面的斯内普悄然离得更近,两人几乎是贴着手臂而行。于是,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向他搭话:“那个罗齐尔家族,你原来……接触得多吗?”
“说实话,我知道的未必比金斯莱多多少。”斯内普只平淡地答复她,思索几秒,压低声道:“也许,伏地魔当时与这个家族的计划是刻意避开了我们。”
蕾雅暗暗点头,撇开话题:“那,你觉得这次霍格沃茨的代表会是谁?”
“只要不再出现‘第四人’,对我来说都一样。”斯内普盯着雾霭中的布斯巴顿校旗,又说:“不过,米勒娃他们倒是认为,会是拉文克劳的安妮·克罗菲尔顿,或者赫奇帕奇的安布罗斯·瓦恩霍姆。”
某个名字的出现让蕾雅的脚步一滞,她蓦地转过头,略显惊讶地望向男人:“克罗菲尔顿?……就是列车上的那个?她很……厉害?”
一直面无表情的斯内普这才被她这举动引得挑起眉毛,没有拆穿她,只语气不变地说:“出身拉文克劳,古怪又无谓的想法很多,成绩倒算优秀,让教授们想到曾经的格兰杰。”
“这样啊,”蕾雅舔了舔嘴唇,很是讶异斯内普会给出如此不算低的评价。这一刻,她控制不住地开始琢磨那个女生的模样,想象着她昨天与斯内普搭话的样子,想着她对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思路忽而顺沿着向更远的地方发散出去——她想起了跟她一起听这些事的汉密尔顿副主任,想起……车上斯内普提到的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她晃晃脑袋,赶走这些荒谬想法,强装镇定地打趣:“……好吧,很明显,她还有勇气的特质。”
她并未察觉,这句话听着闷闷的。斯内普因此而侧眸瞄向她,嘴角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一本正经应道:“显然。”
“嗯。”蕾雅低下头,不再说话,以余光追随着他袍角摆动的轨迹,穿行于石板小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恢宏的建筑时,他忽然放慢脚步,伸手拽住她的斗篷,迫使她停下。
蕾雅怔了怔,转身就看见斯内普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说:“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让我说得更清楚些,不是吗?我已经做过选择了,蕾雅。”他直视她,幽深的黑色瞳仁浸满如露水密集的情绪,低沉的话音却裹了点柔和,仿佛在故意暗示她去揣测言外之意。
“你这是在说什么呀……西弗?”蕾雅瞪圆眼睛,迅速朝门厅探身,确认那位站岗的傲罗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收回目光,她的话音含有断断续续的迟疑:“……我才不是在想那种无所谓的事。”
“哦?”斯内普轻微笑了笑,如往常般调侃自己的妻子:“敢向我保证,你没在考虑任何‘无所谓的事’吗?”他故意加重了“无所谓”的字音。
“好啦,真的不是。”她反而被他逗笑,用力捏按着他垂下的手腕,诚实解释:“我是想到了你早上跟汉密尔顿副主任谈到的一些事,但我知道你不会想说,所以……”
现在轮到斯内普略感意外地回望她。映着晨光与城堡烛火的绿眸里有无尽的温柔和包容,那是面对他的事时,她会不自觉露出的神色。
所以只用了很短的几秒,斯内普大概已明了她的心思。哽了哽喉咙,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听,我会慢慢告诉你。”
“当然想。”蕾雅果断地说,一个期待的明媚暖笑撞入男人的视野,“我想听关于你的所有,西弗勒斯。”
雾气消散,门厅的大理石地板被玫瑰窗透下的光晕染得幻美,他们踩踏着碎光踱到火焰杯旁,换下守夜的法国傲罗。不多时,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身,见到前来和蕾雅值守的莫尔·诺克斯,以及显然是准备报名的安妮·克罗菲尔顿。
“斯内普校长……?真巧,又见到您了,早上好。”
蕾雅看清楚了克罗菲尔顿的样子。
她是个美丽又张扬的拉文克劳,一头金发高高束起,随着她的走动,宛如窗外流入室内的明媚阳光。她浅棕眼睛盛满笑意,眉眼间带着拉文克劳学生特有的聪敏自信,轻快上扬的音色是恰到好处的亲近。
她注意到斯内普身边的傲罗:“这位是我们的傲罗小姐?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
蕾雅回她一个友好的表情:“早安,克罗菲尔顿小姐。我是蕾雅·莱恩哈特,应该只比你大三届,叫我蕾雅就好。你是来报名的吗?”
女孩的眼眸变亮一瞬,她随手拨弄着蓝色的领带,没有保留地感叹到:“你就是莱恩哈特学姐!我们都听过你和隆巴顿助教带领霍格沃茨军的事。”旋即,女孩的目光悄悄斜向那边的斯内普,神色漫上几分认真诚恳:“嗯,我是来报名的。”
“既然如此,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克洛菲尔顿小姐。”斯内普校长悄无声息地移开原本对着妻子方向的视线,冷冷地催促,面色阴郁得像块河底无光的黑石。
“是啊,马上就是早餐的时间了。”一旁的莫尔附和着应声,走到蕾雅的身边,两人交换一句简短的早安。
火焰杯的值守一直持续到中午,是贾斯廷和埃文斯交接他们。
蕾雅和莫尔粗略地听着贾斯廷谈之前来这里上学的经历,随后到为傲罗们准备的临时工作间略作修整,吃小精灵们送来的午饭。等喝完提神的黑咖啡,她们便又出发到校园四处巡逻。
布斯巴顿的校园并不比霍格沃茨更大,许多细节却花尽考究的心思,整体宛若被雕琢得完美的艺术品,小巧精致。
沿着学生们和隆巴顿助教在上草药课的水晶玻璃房,她们一路巡逻到山边,下了被鲜花簇拥的平缓山路,踩着布满青苔的石板跨过一道潺潺流淌的小溪,就能望见后山延绵无尽的繁茂古树林。
狭长的小径弯曲,通往被枝叶覆盖的森林深处。也不同霍格沃茨幽暗阴森的禁林,这里的树林干爽明净,深秋枯黄的蕨类植物和常青木交错生长,残留的树脂被午阳晒得融化,沿着老旧树皮的沟壑一点点滑落,散发出一阵清新醇厚的树木熏香。
远远地,她们就望到霍格沃茨带来的最后的一节列车静静停在林间,已褪去隐形咒语的庇护,金属外壳煞是醒目——那里正传来粗重的叫喊:“小心点,安布罗斯——别碰它的爪子!等等,等等——抓住它!别让它跑出去!”
蕾雅与莫尔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加快步伐,跑向车厢。刚一抽出魔杖,只听见“砰”的巨响,暗红色的车门被猛地弹开,一团毛茸茸圆滚滚的灰白色迎面扑了过来。
凭借训练的反应,蕾雅反手扔了一个用于减速的漂浮咒,才发现,原是一只浑圆蓬松的蒲绒绒。
莫尔拨了拨头发,扯出一个没忍住的轻笑。蕾雅则松了一口气,解除了漂浮咒,将小东西搂在怀里。蒲绒绒被她摸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抖了抖那身暖呼呼、令人舒心的毛,“海格先生?”蕾雅在这阵纷飞的白羽中向车厢内探头。
“这里怎么回事,海格先生?”莫尔礼貌性地敲了敲车门。
“哎哟,蕾雅?莫尔也在?你们直接进来吧!”海格的声音从车厢深处飘来,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冲出——牙牙摇晃着短尾巴拱了拱蕾雅,大概是热情地认出她。
“牙牙!”蕾雅稳住蒲绒绒,空出一只手揉按黑狗的大脑袋,“我都不知道你来法国了?”
牙牙的后方,却是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景象。展翅嚎叫的雷鸟、相互琢闹的球遁鸟、快速滑行的月痴兽、站得稍远如同一尊守卫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在护栏里横冲直撞海格的炸尾螺……还有几只蕾雅叫不上名字的,都正围着一个顶着乱糟糟亚麻色卷发的赫奇帕奇男孩,争抢他手中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小鱼。
“快锁上门!别再让它们跑了!”海格指挥着走在最后的莫尔关门。
同样是被施展过无痕伸展咒的车厢,内部却比他们所在的车厢夸张得多。右手边,靠近入口的一小块地方被改造成类似守林人小屋的布局,她们从敞开的木门瞥见一张正对火炉的大床,旁边堆放各类工具箱、杂物、网兜、绳索。屋外的墙边,排满饲喂的木桶,几个装满饲料的麻袋和一箱尚未剥皮的动物尸体。
再放眼望去,这里简直是一个五光十色的奇幻世界,每一个被清晰划分的区域都是不同的神奇动物栖息地。葱郁森林,低矮草地,湖泊海洋,热辣沙漠,种种场景十分奇异地交缠在视网膜上。蕾雅甚至看见最远的地方,有一座被密布的黑云包裹、不断喷涌着炎流的火山。
“安布罗斯,快把鱼扔出去!这样他们就不会追着你了!”海格毛毛躁躁地嚷道,实在看不过去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跑过去,顺手接过男孩手中的桶。
“安布罗斯?”蕾雅抚平怀中舒适得缩成一坨的蒲绒绒,边摸着矗在她脚边的牙牙,疑惑地朝垂头丧气的赫奇帕奇男生喊道:“你是安布罗斯·瓦恩霍姆?”
那个男生闻声一怔,一只撞在他屁股上的月痴兽趁机歪过头,抢走他手中的小鱼,之后越发亲昵地追在他的身侧。他无奈地带着小动物走来,腼腆地摸着后脑勺笑开,脸上的褐色雀斑衬得他的笑容憨厚可爱,“……您认识我?”
这时,莫尔一样迷惑地向蕾雅投去询问的目光。蕾雅干脆坦白:“是早上听斯内普校长提起过安布罗斯。”她顿了顿,注意到男孩面侧还沾着几片闪闪发光的鱼鳞,不禁指向自己脸庞同样的位置:“先擦一擦脸,安布罗斯。……你已经报名参加三强争霸赛了吗?”
安布罗斯慌忙地掏出一块浅蓝色的手帕擦脸,然后理顺被神奇动物们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校服,嘟哝着答:“吃过午餐准备去的,结果遇到了海格先生。”
“海格先生,”莫尔扬起眉毛,语调带上几分揶揄,望向忙在动物间的霍格沃茨猎场看守人:“您该不会已经把第一场赛事的内容告诉他了吧?”
“怎么会呢?我哪里知道赛事的内容!”海格立刻“咚”地放下木桶,手晃得飞快,连忙解释:“我只是让他像原来在学校那样,来帮忙照顾这些魔法生物!你们看——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忙不过来?莫不是——蕾雅这才注意到,海格的着装比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正式不少,看上去是马上要见某个重要的人似的。
“不过,”这次反倒是安布罗斯接过话,也伸手接过蕾雅递回给他的蒲绒绒,“就算知道会有神奇动物,也没什么用吧?只是照顾的话,大家在低年级的课上都学过的。而这些生物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比赛里,我是想象不出来。”
海格爽朗地大笑,将手里最后一块嫩肉扔给盘旋不停的雷鸟:“是啊,你要知道,斯内普校长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呢。”
话题逐渐转到对赛事项目的猜测,不久之后,她们跟海格告别,带着安布罗斯走出这节“特别车厢”。没想到在返回布斯巴顿城堡的路上,几个人碰上了独自一人在林中闲逛的德姆斯特朗校长。
他高大的身影格外显眼,从树上筛落的点点光斑烙在他翻毛的大氅,搭配那一身的凌厉威压,恰似某种在林中伺机而动的大型野兽。
“哦,英国的傲罗们。”轻微晃动的宽大衣袍拖曳在落叶上,枯枝被踩出沙沙的声音,“这是在巡逻?”
“你先去报名吧,安布罗斯,午休快结束了。”蕾雅对赫奇帕奇的男生嘱咐着,送他离开。莫尔则朝斯塔克洛夫校长颔首,回答:“是的,我是诺克斯,这位是我的搭档莱恩哈特。”
“您好,斯塔克洛夫校长。”蕾雅保持得体的微笑,“您是在散步吗?还是跟我们一样在巡逻?”
斯塔克洛夫背着手,浓眉紧压的蓝灰色眼睛定定望着她们,“都算是吧,学生们准备去上课了,我正好听马克西姆女士说第一场赛事的准备在后山,于是来看看。……另外,”说着,他阴沉的脸上铺开一个古怪难明的表情,“我确实也很好奇,为何今年会有这么多傲罗在这儿?我印象中,英国魔法部并不是这样的谨慎作风。”
莫尔敏锐地嗅到这位校长言下的试探意味,便按照开会时汉密尔顿所准备的措辞,不疾不徐地回答:“这次是魔法部特意加强了安保,为了确保不会重蹈覆辙。毕竟上次……实在是太严重了。”
他沉默片刻,从鼻腔挤出微不可察的一声嗤音,“那就希望一切如我们所愿的顺利。”话音未落,他一扬衣袍,摆了摆手,再次迈开步伐,消失于树荫斑驳的林道。
当晚,布斯巴顿宴会厅里的南瓜灯闪烁不停,火焰杯没有例外地选出三位勇士。
今夜不是她值班,蕾雅在万圣节晚宴后就一个人先回房间休息。
斯内普似乎是在她下午巡逻的时候回来过,木质的办公桌上摊放他处理一半的事物。是几封信件,他在列车上看的书《失落的魔法:被遗忘的咒语与秘术》,和明显是刚开始修订的《高级魔药学》。
桌角上,一个黄铜封蜡印章勾走她的注意力,她好奇地拾起,发现底部的花纹竟然是跟她送给他的袖扣一模一样——印有“l·s”的字样,代表莱恩哈特·斯内普。
她兀自笑笑,明白这是男人新定制的属于他们家的印章。
怀抱着这份心底渗出的满足暖意,她在偌大的浴室泡了个舒心的热水澡,终于感到能卸下从昨日到现在积攒的漫长劳累。
换上贴身的纯棉睡衣,她披着一件羊毛开衫坐回桌前,依照之前在霍格沃茨帮忙的经验,仔细整理他留在教材上的笔记。
房间内只回荡着烛火跃动和羽毛笔蹭过纸面的摩挲声。单调而规律的节奏宛若被某种安稳的伴奏催眠,令她感到无法抗拒的困倦。在羽毛笔滴落的墨水破坏成果前,她及时搁下,揉了揉眼,决定钻进松软的四柱床,睡着等他。
也许没过多久,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开门声。
她不满地缩进被窝,抱紧温暖的软被,试图重新沉回甜梦,却又闻见从浴室传来的水声,沐浴露的香味萦绕在房内。再而后,是烛火被熄灭的烟味,轻易困扰她的嗅觉。
床垫沉下去一些,男人的气息毫无保留地侵染她。
“蕾雅。”优雅的低音自黑暗响起,暖热的大手覆在她的额上,“放开被子。”
睡在里侧的人朝声音方向本能地转过去,听话地松开裹紧的羽毛被。
男人掀开被子,贴着妻子的身侧躺下。她微微一动,紧闭着眼稍稍抬头。他轻笑了下,一条胳膊穿过她的后颈,紧紧环住她。就像往常的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共同入睡的夜晚。
“西弗勒斯……”她侧过身,在半昏半睡的沉浮里唤他。
“我在,”他轻声回应,掌心抵在她的肩骨,“睡吧。”
道出的话语是冷静克制的,可当她温软的身体往他凑近、于他耳畔说出“我想你”的须臾,那搭在她后肩的手顷刻一顿,径自移至她的下颚。
——他悄然翻身,将唇压在她的嘴上。
仍处于昏沉迷糊的她,亲吻起来比平时更加难以抗拒。恍惚之间,他高傲的鼻梁骨已蹭过她的耳廓,吻在那片脆弱的地方。滑下的指尖触到柔软的织物——是她的睡衣背心,正随着她微颤的呼吸稍稍起伏。
一个接一个的吻往下延伸,配套的短睡裤是跟上衣同样轻薄的材质,触感十分柔润,像她。
似是不能再承受更多,她挣扎一下,抵抗般捉住他的手腕,唇边漏出夹杂啜泣的细响:“西弗……”
“嗯?”他腾出来另一只手,果然摸到她眼底沾染的一点湿润。他退离一点,像是在等待她的拒绝。
可是,她没有进一步推开,反而用大腿挤压着他的。于是,他再度俯身拢住她,耐心又体贴地吻平她紧蹙的双眉,最后虔诚地吻上她微张的嘴唇。
“唔,只是一周……怎么,”他急促地轻叹,缓缓安抚身下紧攥着他睡衣的人,“……放松,蕾雅。”
一捧燃得激荡的暖火终是烧穿了绵长的黑夜。
火星于凉夜四散,汹涌的熔岩愈加满溢,渐渐燃尽了滩岸上的山崖。她最终混混沌沌地从滑下山岳,坠入滚烫沸腾的岩浆。
男人细心地将她捞起,让她伏在肩膀。在她努力喘匀气的间隙,他收好魔杖,指腹贴上那张被烫得火红的脸颊。
她紧抱着他,脸深埋进他的颈窝,低哑地哼了一声。
良久,他取来床头的一杯温水,哄着她喝下。
“现在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我本来是想听你说以前的事来着……你答应我的。”她含糊呢喃,扯着被子枕回他的手臂。
“别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说。”斯内普拥住她,拍抚在她的背脊。
“那,晚……”
话没能说完。
——“咚咚咚。”
猝然而至的敲门声将两个几近沉入睡眠的人惊得瞬间清醒。
蕾雅在男人下意识收紧的环抱中瑟缩一下,随即反应极快地探手,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