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明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HP]摄神取念 > 103、雷鸣
    仅仅是一瞬间,庞大的魔力气息便灌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仿佛被地震海啸重重击中,房墙都在剧烈的震颤,发出嗡嗡哀鸣,抖落的石板碎屑与地下遗迹那边飘来的灰烬尘埃一同翻滚在昏暗的长廊,再也分不清它们原本属于哪个时代。

    哈利紧握魔杖的手掌早已沁满了汗,他顶着逼仄的风压加快脚步,强忍挤压胸膛的不适闷意向前飞奔。

    一旁的弗洛拉也在不停调整呼吸,眉眼拧得没有间隙,咬着牙说:“什么鬼东西?他们不会愚蠢到在地底用那种魔法吧?”

    “还在战斗,就说明还有人活着。”哈利胡乱抹一把头上的汗污,顺带把滑落的眼镜用力推了回去,催促道:“我们快走!”

    然而,当他们真正抵达那间地下库房的时候,却被仓促入目的火光震得凝滞住。从炽烈燃火中窜出数把利刃与金属碎片,它们被烧得红热,乒乒乓乓地撞在尚未彻底崩碎的断墙,如同一颗颗划过夜空倏然坠毁的陨星。

    哈利擎起手臂,马上准备施展清水如泉浇熄火焰,可几乎同一时刻,一股令人越加恐惧的魔力波从房内爆发。仅仅是一秒,温度猝然跌降至零,哈利的眼镜起了一层薄雾,透骨的寒意爬满他的后背,继而,空气浮现出无数洁白的冰晶尘屑。

    寒风从脚底钻入裤管,哈利刚擦好眼镜,就听见逐渐清亮的“咔嚓”声。他本能地后退一步,低下头去看,地面上有宛如植物生长盛开的冰花蔓延过来。再抬头时,只见方才扑面的炙热火海开始凝滞扭曲,于从场中卷起的冰霜风暴中湮没,被硬生生地冻熄在厚厚的透明冰层里面。

    死寂,一切都停息了。

    哈利和弗洛拉对视一眼,背贴着墙壁往里窥探,房间已然化为极冻之土。无垠的冰原上,数十把古老的宝剑直直地刺入冰封大地,每一把剑刃都精准地直指一具被冻住的人形躯壳——黑巫师们。

    而正中央的身影,悬在半空的指尖还留有没来得及消散的魔力。她面色白得如大雪里的一朵冰花,但手上、身上沾染的却是在这片霜冻中格外灼眼的赤红。

    哈利的眼睛一眨不眨,一时间,好像又见到当时在岩洞中施展出火环开路的邓布利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蕾雅,也从来不知道她藏有这样的力量。

    “蕾雅!”身体和声音终究是抢在想要搞清状况的理智前豁了过去。

    她闻声回头,手臂垂落的须臾,人也脱力地跪了下去,她的双膝磕在坚冰上,砸出的裂痕一路延伸到哈利的脚边。“太好了,是哈利。”她松了一口气,对同样满身血污和打斗痕迹的好友递了个眼神,急促对他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用力过度……你快救救汉密尔顿主任,他被我的神锋无影波及了。”

    “好,我马上给他施咒。”他们的格兰芬多默契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哈利没有多问,快步走来,跟从她的指示找到被冰冻住的中年傲罗。

    想都没想,他立刻用四分五裂破开层冰,小心翼翼地将汉密尔顿放平在地上,念起了治疗反咒。

    “vulnerasanentur(速速愈合)——”暖白色的幻光从哈利的冬青木魔杖尖涌出,覆盖在中年傲罗的伤口上。随着第二遍、第三遍的咒语作用,凝结的血液悉数回流,汉密尔顿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的痛苦也随之减缓了。

    “神锋无影?”在哈利治疗的间隙,弗洛拉则是扶起虚脱的蕾雅,满脸困惑地问:“那是什么魔咒?等等,蕾雅,这里只有你和汉密尔顿?”

    见年轻傲罗点了点头,弗洛拉惊愕地再度环顾四周,“刚刚的魔法是你释放的?你连魔杖都没有拿?”

    “呃……”蕾雅抽回放在汉密尔顿身上的凝视,刚要回答,耳边捕捉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是金属微微晃动的细响,她注意到一柄正在缓缓下沉的长剑,立刻耸了耸弗洛拉,语气焦急:“以后再给你解释,先把黑巫师束缚住,魔法马上就要解开了。”

    弗洛拉颔首,让她靠着一个箱子坐正,之后走向被止住动作的黑巫师,逐一套下魔法镣铐。

    这时,汉密尔顿睁开眼,茫然地望向天花板上不断掉下的冰渣,声音沙哑地开口:“哈利来了?这里怎么……蕾雅呢?”

    “我没事,主任。”蕾雅凑过去,勉强扯出个虚弱的笑容,“谢谢您救了我,只是……对不起,让您也卷入了这场袭击。”她的瞳眸闪烁一下,和哈利一起搀扶着汉密尔顿坐起身。

    汉密尔顿仍旧半有警觉地审视着房间,很快整理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来,你的魔力就跟斯威克主任推测的一样,反倒是我成为了你的累赘……”他苦笑一声,咳嗽两下,低头捡起掉落的魔杖,指着不远处黑痣女人躺倒的方位,“银椴木魔杖飞来,戒指飞来。”

    他用咒语清理干净上头的污水与血迹,递给黑发傲罗,顺带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重要的东西,别再弄丢了。”

    “……真的很谢谢您。”蕾雅忍住翻涌的泪意,轻轻点头,将戒指戴回手上,就想起斯内普提到的讯息。她随即蹙起眉,重新敛住略微放松的眼色:“主任,布斯巴顿也遭到了袭击,内应竟然是德拉克鲁瓦主任。”

    “果然是斯威克主任猜得那样。”汉密尔顿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沉吟道:“这不是斯内普校长的计划不够周密,而是敌人藏得太深,我们防不胜防。”说着,他接过蕾雅递来的补血剂,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喝下剩下的缓和剂。喝完补血剂,汉密尔顿转向哈利:“你是从入口那边来的吧,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哈利摇头,翠绿的眼眸中浮现浓重的担忧与焦急,“斯威克主任说他们用的是一种我们从没见过的古代魔法,能把周围的东西都扯进去撕碎……我们勉强把他们逼进了圈套,但还是有一批人逃掉了,连追踪咒都没来得及上。”

    “追踪咒……”蕾雅低低地重复一声,咽下一半发苦的药剂,嘴唇无意识地压在瓶口,喃喃自语道:“可他们应该是要赶去布斯巴顿的吧?”她想到些什么,偏头看向已被弗洛拉的魔咒禁锢的狐狸眼男人。她爬起,不顾还在颤抖的手臂和双腿,对着男人举起魔杖——

    淡绿色的光芒照出了空中尚未散去的冰尘,她为男人残留的呼吸而松一口气,接着指示着漂浮咒把那浸在血泊的身躯被粗鲁翻转。一发没有留手的魔咒狠狠砸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扯开他的面纱。在看清到那张丑恶嘴脸和蜿蜒长疤的一瞬——“摄神取念!”

    明知可能会一无所获,汉密尔顿却没有阻止部下。

    他只是沉默地站直身,目光深沉地注视尽力打破男人大脑封闭术的蕾雅。

    冷汗从额角滑入眼眶,她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蛇瞳魍魉。

    她不知道自己被拉进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冷飕飕的,比自己竭力使出的冰冻咒更为砭骨。这是一种直接贴着脊髓扩散的冰冷寒气,就像是到达了某种不再是人间的维度,近乎绝望地灭绝了温度。她闭了闭眼,让寒意造成的混沌视线重新明晰,再睁开时,就明白过来,这里确是埋葬着那些已不能称为“生命”的所在——

    墓地。

    她察觉到地上都是魔法烧焦的痕迹。穿过好几个残缺的石头墓碑,她踩踏着被别人压低的杂草前进,望到一棵在黑暗中显得分外高挺的树木。她大步绕过它,树木的后方山岗上,有一座模糊到难以辨认的建筑轮廓。再往前走了几步,她终于看清那是浓重夜雾里诡异无比的十字架,教堂。视线往左移动,她又望到几幢房屋,但大抵是空置的,因为无一处有灯光。

    也没有风。

    她走得更近,一个身形如枯槁柴木的人矗立在凄凉孤清的气息中央。他的手轻抚一根白骨形状的魔杖,人也宛若一具了无生气的骷髅,又或者,是某种潜伏在噩梦最深处的、从地底深渊爬出的鬼魔。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盘绕在他的身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她再仔细看,还有两三个身裹黑斗篷,头戴兜帽与面具的人,哆嗦着跪伏在他的脚边。

    伏地魔和食死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蕾雅不知道。说实话,使用摄神取念之前,她并没有做好会再次面对伏地魔和纳吉尼的心理准备,也没想过,即使在别人的记忆里,这阴森到能生生囚禁人意志的压迫感仍会这么真实强烈。她不得不顿下脚步以稳住心绪,便听到一阵斗篷扫过枯草的窸窸窣窣。

    有人正朝这边而来。

    显然,伏地魔也听到了。他转过身,一双猩红的双眼睁开,两道像蛇一样扁平的鼻线刻在比月光还要浅白的皮肤上,显得恢诡谲怪。他看上去余怒未消,不知刚刚是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还以为,是那个胆小鬼终于下定决心回来面对我了。”他冷厉嗤笑一声,并没有继续看跪下的来人,而是对其他卑微如蝼蚁的食死徒们下令:“都先滚回去吧。”

    “……是,主人。”他们消失在空气里。

    等人都退去,伏地魔才踱步上前,那张冷漠的蛇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回来得很快,德鲁埃拉。人带来了?”他问。

    “是的,主人,按您的意思。”回应他的是德鲁埃拉·罗齐尔——贝拉特里克斯、安多米达和纳西莎的母亲。她随后回头,对身后一样穿着深色斗篷的人示意。

    “伊夫·罗齐尔,埃文·罗齐尔的养子。”那人说道,稍微抬头,脸没有像食死徒那样被面具覆盖。蕾雅从丑陋的长疤认出了他,正是狐狸眼的男人。

    “不错,不错。”伏地魔轻飘飘地说,“我为埃文的死感到遗憾,你脸上的伤也是那时留下的吧?放心吧,疯眼汉穆迪活不了多久了。”

    “父亲是为了掩护我才……。”伊夫的嗓音低下去,正如他再度垂下的头颅。

    “听德鲁埃拉说,你继承了埃文的遗志?”魔鬼眯起眼,指尖慢慢转着魔杖。

    “是的,”伊夫恭谨回答,正色道:“父亲始终相信您会归来的,所以家族的研究从来没有停下。除了重现大量古代魔法,我们或许也找到了突破时间转换器限制的方法。只是那需要消耗大量的古代魔法资源,所以迟迟没能正式试验。”

    “十三年了,终于……”伏地魔凶狠的红瞳闪烁一下,他古怪又危险地笑开,目光像一条毒蛇一样攀上微微颔首的德鲁埃拉和伊夫,“很好,很好。罗齐尔家族一如既往地不会让我失望。远比那些畏首畏尾、摇摆不定的废物要强……伊夫,伸出你的手臂。”

    说完,伏地魔俯下身,拉起狐狸眼男人的左臂,用魔杖挑开他的衣袖,“从现在开始,你唤我为主人。伏地魔从不亏待帮助他的人,和以前一样,我的财产将交由你们打理,用于召集势力和推进研究。”

    伊夫屏住呼吸,感受着从伏地魔锐利的魔杖尖刺入皮肤的魔力,剧烈的烧灼感渗进皮肉,一个黑色的标记被烙在上面。他强忍着痛,低头俯身,轻而坚定地感谢:“谢谢您,主人。”

    “嗯,”伏地魔森冷地哼了一声,收回魔杖,“记得,若非我亲自召唤,你们不该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中。尤其是——”

    忽而,一声幻影移形的爆响割破原本美好的氛围。伏地魔的脸上铺开不加掩饰的残酷,他掐断了话,对罗齐尔们命令:“去吧,我会再召唤你们。”

    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跪倒一个她再熟悉不过——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身影。

    他蒙着食死徒面具,卑躬屈膝,一如曾经她从他记忆中见到的那般低微。

    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无论她怎么试着往前还是往后,都只余下无尽的空白。

    “蕾雅。”

    汉密尔顿的嗓音穿透浓重的迷雾,直抵她脑海最深处。再过后,是哈利略带关切的话音,犹如穿透熹微的清亮日光:“蕾雅,他晕过去了。”

    她抽回魔咒,让意识返回这个不比伏地魔墓地温暖多少的现实房间。

    哈利看着她一言不发,全身颤抖,惊恐又惘然地紧盯地上的男人,不自觉地伸手触碰她的小臂,试图给她些许真实的暖意:“你见到了……”

    “伏地魔,嗯。”蕾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呼吸,努力把散乱的思绪拾掇串起:“在墓地,还有几个食死徒。”

    “那是他复活的那晚……火焰杯最后一场。”哈利脱口而出,脸上的光倏然消逝,似是触碰到记忆中最痛苦的部分。他跟着蕾雅转到伊夫·罗齐尔的眼神也逐渐凝滞在寒凉的空气里,“这个人当时也在那里吗……?”

    “他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没几个食死徒了。”蕾雅说,“而且……”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撇开脸,余光瞄到正忙着将黑巫师束缚在一起的弗洛拉,“我……还看见了西弗勒斯,在片段的末尾。”

    “嗯,那晚,他是在邓布利多的授意下回去的。”哈利咬了咬牙,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当时在病床上见到斯内普决然离去的背影。

    蕾雅默默点头,最后将在伊夫记忆中目见的种种都一一告知了汉密尔顿。

    哈利听着,神色越发静默,肩膀都紧绷起来,双拳攥得指尖深嵌:“所以,他这次找到的手段是时间?想让我们付出过的一切都白费吗?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不会成功的。”蕾雅看出他的愠色,连忙反握着他的手,微微安抚道:“西弗勒斯早就布置好的,遗物是假的。”

    “什么?假的?”哈利难以置信地回看她,“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得到遗物,赶去布斯巴顿,也……”

    “也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汉密尔顿从凌乱散落的文物杂碎中找到赝品指环,收入口袋,“这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房间里大多数东西其实都是魔法复制品,防守薄弱也是故意安排的——我们本来就是想引他们进来,再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还是蕾雅。”

    “也没想到……”蕾雅的眼睛蒙上一层暗淡的昏光,望着门外埃文斯和同伴们倒下的位置。

    汉密尔顿看出她的难过,决定以指示将她的思绪扯回来:“好了,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弗洛拉,都好了吗?”他恢复如常的命令语调,确认到房间对侧的女傲罗投来的肯定手势。

    汉密尔顿从口袋中又取出一个袖珍公文包和一枚蓝宝石胸针。他将胸针交给蕾雅,解释道:“这是布斯巴顿的门钥匙。蕾雅,哈利,我需要你们马上收起情绪,过去帮忙。虽然瑟克斯顿暗中带着唐克斯他们守在那边,但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两人也必须过去。”

    说这些话时,他特意看了眼蕾雅,仿佛在无声暗示着什么,扬了下巴。

    “可是,”哈利仍有犹豫,“外面的魔法实在是太……”

    “放心,我们并不是没准备应对的策略。”汉密尔顿的魔杖点在手中的公文包上。公文包嘭地膨胀,皮革的表面猛猛鼓起抖动,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汉密尔顿抿唇一笑,单手托着公文包,另一手熟练地解开搭扣——

    一声龙啸。

    怒吼穿透了墙柱房梁,突破了建筑的限制,直直冲破卢浮宫的夜空。

    「我跟哈利现在过来」

    传递完信息,蕾雅和哈利齐声道:“门托斯。”

    ……

    冷风和一小片摄魂怪迎接了他们。

    从两个人魔杖径直跃出的守护神及时驱散这些骇人的妖怪。回过神来,他们发现原本由二位校长暗中设下的魔法屏障已被破坏。此时,布斯巴顿华美的校门大开着,门前空无一人。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灯光都被扑灭了,之前精心布置的曲折小路上散落着残败的花瓣、雕塑残骸、以及彩色玻璃和宝石的碎片,不时反照出里面一闪而过的魔咒辉光。

    “看样子,他们也成功将黑巫师赶到了一起,”哈利认清方向,跟着矫健的牡鹿和昂首的小狮子,边跑边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了霍格沃茨大战的那天。”

    “是啊,就差隐形斗篷了。”蕾雅跟上哈利的速度,随口回应他。

    “我带着。”哈利说,“但我一点都不想用,想堂堂正正打一场。”

    “好啊,那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蕾雅眼中也盈满了愤怒和决意,低喊道:“为了莫尔他们!”

    不详的魔法气息挟裹着战斗的轰鸣与惊呼从远处飘过来。他们向着声音穿行,迅速拐入还算完好的学校主楼。

    室内仅剩一片的狼藉,地面持续微弱地颤动,木屑和尘云不时从沉入黑暗的穹顶抖落,他们绕开各种突如其来的障碍,跑到门厅的位置。一顶曾经华丽、如今破碎不堪的水晶灯静躺在地,有零散的月光从烧焦窗框边透入,将满地透明的碎片映得犹如凄清寂寥的星宿。

    他们踩着这些破碎的星光前进。

    “我想他们大概也用了那种魔咒。”哈利低声说。

    “那种魔咒?”蕾雅凭借婚姻誓约的魔法感受到丈夫的位置,领着哈利绕向图书馆的侧翼,偶尔用魔咒挑开拦路的断石。

    哈利没来得及回答她,刚踏进图书馆大厅,地板开始激烈摇晃,仿佛底下潜伏着一只正在苏醒的深海巨兽。他们俯下身保持平衡,继而,自黑暗深处炸开电光火石的刺目,四处飞溅的碎片和利箭般无法看清的攻击从头顶飞旋而过。

    两人的铁甲咒光圈崩散下去,远远地,就眺望到一团悬在大厅正中的黑雾。它以极不自然的方式翻滚、扭曲、坍缩,不断变幻着形状,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撕裂时空的黑洞旋涡,附近所有物品都被悬浮着吸进去。他们艰难地稳住身形,避开无妄横穿的攻击接近,却感到脸上似乎有无数蚂蚁在啮咬,并且,越是靠近那团黑雾,耳中便越能感到无法忍受的剧痛。

    “斯内普!你真的以为能逃离过去吗?!”

    “叛徒!黑魔王的叛徒!邓布利多的走狗!”

    声嘶力竭,变了调的人声在咆哮,嘶吼,尖叫,哭嚎混杂交错——

    然后,近在咫尺的爆炸带来了可怕的冲击。

    蕾雅和哈利在地板上滚出数圈,背好不容易贴到走廊墙壁,他们望到了很多璀璨的亮光,以及亮光之后,站定在通往图书馆地下台阶前的斯内普。

    他面色沉定,孤身一人,黑袍衣袂皆因狂暴的魔力气息高高翻起,举着魔杖的手臂却平直到没有一点晃动。他的魔杖尖端,不断扩散开耀眼的光幕。

    那是一道道浩大的光墙。每当一层被张牙舞爪的黑雾撕碎,新的另一层又立即腾空横亘,没有让步半分的打算,宛如不屈不挠刺破黑夜的拂晓晨曦。

    黑烟只能不住地提高攻击的频率,强大的魔法对撞让整座宽敞的大厅寸寸龟裂,残余的挂毯和吊灯都哗然坠落,撞裂在地上,又成为烟影的一部分。

    “西弗勒斯!”她忍受着萦绕散不掉的嗡鸣声,准备冲入战场。

    “别过来!”斯内普的低吼贯穿了昏黑的厅堂,他的魔咒丝毫没有减弱,平时缺乏表情的面庞在光照下显得更为冷冽,如锋刃的凌厉,“就是这个魔咒,才让克罗菲尔顿重伤。”

    “蕾雅,你的脸……我好像也——”哈利本能地拉住身边人,恰好也让她躲过一根砸落的横梁。他缓过气,手背擦了一把脸,顺着斯内普的话说下去:“我刚才就想说,就是这个魔咒。”

    蕾雅跟着哈利呆呆地抬手,果然也摸到一些脸上渗出的鲜热液体。

    蕾雅再次转回浮在半空的烟雾,逼迫思考快点制定出的策略:“水,哈利,清水如泉!”

    “清水如泉!”两个人齐声呼喊。

    两道湍急水柱破空喷涌,毫无犹豫地扑向那团黑烟。黑烟倏然隆起,一簇暗影接着水流中间的缝隙急急刺出,像一杆尖锐长矛那样笔直突向还在施咒的两位傲罗。顷刻,斯内普前方的弧光骤闪消失,转而重现在二人面前,比敌人还要凶狠决绝地斩断突袭。

    黑烟旋即被飞溅的水流瀑布浇灌,斯内普的魔杖凛冽一挥,勾出的魔力牵动着将流水旋卷,拧成一个漩涡。玻璃般剔透的漩涡跟从他魔杖划开的轨迹合拢,形成一个硕大无比的水牢,彻底浸没包裹了黑烟。

    “荧光闪烁。”蕾雅的魔杖照亮了在水中扭动的黑影,但很快,那影子就慢慢失去了力量,最终显现出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人形。

    “果然是什么禁忌的魔咒吗?”哈利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观察着。

    “古代魔法。”斯内普冷淡答他,手腕一转,水球突然开始往上,浮到穹顶的最高处,“过来,你俩。”

    哈利和蕾雅立刻靠近他。

    “铁甲咒。”斯内普说。

    “盔甲护身!”两个人施展出防护罩。

    斯内普的魔杖忽然朝下一指——“嘭”水球如同从天而降的巨石,触地绽出震耳回响。炸开的水浪翻卷如潮,激荡地撞在四周的木墙与地板。漫天的水花顿时急涌泼溅,最后汇聚成一条顺沿长廊淌下的奔涌长河,只有他们这一侧没有被波及。

    “速速禁锢。”斯内普的魔杖无情直指地面瘫痪的人影,随后移开,对准地上的洪流,“evanesco(消失咒)。”

    水退浪散,室内重归于宁静。

    “这里……”蕾雅看了看被捆在立柱上血肉模糊的黑巫师,或许是食死徒。她没打算在这多想,只又看了看斯内普身后好几个同样被固定在柱子、石护栏、窗沿下的巫师。

    除了这个浑身湿透、手脚都折断的可怜虫,好几个人身上都遍布似是利刃造成的伤口,显然是神锋无影。她往斯内普靠了靠,小声问到:“呃,你一个人……?有没有受伤?”

    “没有。”斯内普应声,深黑的眼眸往下转动,无声地扫过妻子凌乱的头发、破损的外套、外套底下的毛衫,它们都沾满了结块的血渍。

    他甚至没有思考,就抬手拨开她乱发,指节贴上她的下颚,抹掉她脸边的血珠。他的拇指轻轻按在她被血液染得赤红的掌心,眉间紧锁:“你自己呢?为什么不喝魔药?”低沉的嗓音压着一丝仅存不多的冷静,可以听得出对造成她伤害的人的愠怒。

    “我没事,身上的血都不是我的,哈利作证。”蕾雅摇了摇头,回握住男人的手。

    “我作证,她很好。”哈利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去在意这些总是时不时忘记自己身处战场的人。他自顾自地擦掉面颊的血,调整好眼镜,犹有顾虑地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巫师们。

    “边走边说。”斯内普顺势牵起她的手,领着他们往战场中心走去。“一部分黑巫师中了陷阱,其余的,斯塔克洛夫和瑟克斯顿设法将他们控制在庭院了。只是,那个魔法的确不好对付,难以接近。”

    “刚刚在卢浮宫我们的确只能防御,不好反击。”哈利接过话,“看来这边也是同样的局面。”

    哈利一扭头,就有一群湿漉漉的摄魂怪啸叫着从破损的窗户墙垣灌进来。但下一秒,银白色的鹫鹰和狮子凭空出现,猛扑向前,将魔法粒子洒满一室,也照出了于长夜中往前的道路。

    “一种以奉献自身生命为代价,瞬间换取巨大魔力的古代黑魔法。”斯内普继续甩出守护神咒,冷哼一声,“愚蠢至极的自毁行为,最低等的黑魔法。”

    “刚刚汉密尔顿副主任放出了之前的龙,卢浮宫那边的战斗应该不会持续很久了。”蕾雅分析道,让守护神小狮子守住另外一侧豁口的摄魂怪。

    接近庭院的片刻,更多的摄魂怪、叫喊声,混杂着魔力和咒语的余波迎面扑来。浓重的魔力雾气弥散四周,集聚而成的穿堂风狂乱地钻入破损的门洞,盛大凌人的魔法狂澜扫尽每一个所到的角落。

    眼前,本应月朗风清的夜空被极速形成的黑云遮盖,无光的晦暗急骤下沉。庭院的形状已无法被分辨,黑魆魆的雾霾滚滚袭来,吞没了光线,吞没了星月,吞没了世界。

    唯一还可以看见的,是一个偌大的保护屏障,淡蓝色的光芒如一汪山涧明潭,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那是在场傲罗们拼命竖立的防护咒堡垒坚壁,它将布斯巴顿魔法学院的宴会厅侧翼隔绝在黑潮外,被肆虐的黑影和俯冲而下的摄魂怪碰撞出涟涟水波。

    “这边也不会持续太久了。”斯内普的脚步一滞,无意识地将蕾雅耸到稍后的地方,语速很快:“傲罗们坚持不住。”

    是的,他话音刚落,堡垒就被撞开一条长长的裂缝,勉强赶上的修补过后却是更多的破裂,也许只要黑影一鼓作气,这面薄墙就会全然崩毁。

    “波特,用隐形斗篷去找斯塔克洛夫和瑟克斯顿,让他们准备反击。”

    “好。”哈利披上隐形斗篷,点着头跑开了。

    斯内普转向身边的年轻傲罗:“把魔药喝掉,我知道你不希望今天再有任何人死去。”

    “我不想,不能再有哪怕多一个人离开。”无法抑制的怒气溢了出来,她果断拿出藏在内侧口袋的镶着金丝的魔药瓶,咬开瓶盖。

    “那就拿出你最大的力量。”他干脆地说。蕾雅侧过脸,迎上沉静如夜斯内普的眼神,黑曜石般的眼瞳里刻满与霍格沃茨大战时如出一辙的肃杀。

    她被他的凛然感染,但她知道自己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徒劳无力的学生了。她仰头喝完深红的魔药,感到脸颊的伤口即刻愈合起来,一阵如温火的暖热从心脏的位置扩散,急速燃至全身,唤醒了每一寸因过载而疲惫的神经。

    “prepared(准备好了)?”

    “iam(没问题)。”她紧了紧手里的魔杖,答道。

    斯内普了然地扬起唇角,侧开身,蕾雅跨出一步,与他并肩立于布斯巴顿依旧恢宏的拱门下。

    “魔杖向上。”两人的魔杖同时指向天空。

    “auditevocemmeam(请听我声)。”黑发巫师开口吟诵古老的咒语。

    “……auditevocemmeam。”年轻傲罗跟随着他的声音,一字一词端正地念到。

    “ignisetaether(火与空气)。”

    “……ignisetaether。”她谨慎着每一个音节的咬字,生怕出了任何差错。

    随着咒语,整个世间好像都在回应他们的呼唤。那些沉眠于树林枝桠、河川水泉、土地泥壤里的自然魔力纷纷穿越千山万岭、跨过星汉云霄,汇聚成万千丝缕的耀目银辉缠绕在他们周身。

    “aquaetterra(水与大地)。”

    “……aquaetterra。”银丝快速流转编织,将他们裹在仿若众神垂落的圣环之中,逐渐失控的强光将这里一切、包括那团可怖的黑影照得透亮。

    “coniungevires(同心合力)。”

    “coniungevires。”他们的衣袍发丝在魔法气息中飞舞散开,静电凭空积聚。

    千里之外的云层纷沓而至,有蓝紫色的光痕不停闪现,敲打着云幕。随之急剧形成的庞然飓风涌动着卷席了这方土地,高强风压推开一部分狰狞变动的烟雾。

    “fulmenmagnumfulgura(巨雷落下)!”

    “fulmenmagnumfulgura!”她的决心成为了自魔杖迸涌的磅礴力量,这一声是从灵魂深处冲出的呐喊,也耗尽了她的体力。

    咒语完成的刹那间,环绕在他们身边的银环蓦地扩大、扶摇而起,最终冲入天幕。似是某种回应,烧融的曜金炫光四下裂散,很远天顶传来低浑如涛的怒号,战鼓般的隆隆雷鸣由远及近。

    天地大亮——一道如神谕般光耀溢彩的白割破长空,粗犷的闪电从云海山巅降下,硬生生地撕开久久盘踞头顶的黑影沉云——

    斯内普极快跨步回身,伸手捂在身边人的耳边,将她死死摁入自己的怀抱。她只为他强硬的动作怔愣住很短的片刻,就读懂他的意图,于是感激而安心地埋在他的胸前。

    “轰隆——!”

    巨响,这是真正的雷霆万钧。天地仿佛都被劈裂开,直击地面的落雷将黑夜撕扯成白昼。大地在猛烈摇晃,塔尖震碎,拱券坍塌,世界好像就要崩坏殆尽。

    他以后背抵住门柱,在不能息止的余震中维持二人的平衡。

    时间至少因怒雷停止了有半分钟,而后是良久的肃静,耳鸣,两人的心跳,交错的呼吸,猎猎树摇风动,沸腾人声夹杂痛楚的尖叫。

    等听力恢复大半,斯内普才慢慢松开臂弯,蕾雅动了动,越过他的肩线探头,望见庭院中大片影霾都被雷光击碎了。地面横着数具不知死活的黑巫师躯体。保护宴会厅的光弧也暗淡一半,许许多多傲罗和高年级学生正快跑出来,围在庭院周围。

    战斗当然还未结束。

    剩余的黑影虽然都散落在地,却依然在顽强蠕动,就像是从死亡中侥幸逃生的孤魂。忽而,不可阻挡的高温掀起,大片幽黑厉火在他们同伴的尸体上喷薄溅开,准备卷土重来——

    “傲罗们!学生们!”

    斯塔克洛夫被扩音咒放大数倍的声音响彻全场,“魔杖向下,直入地面!跟我念——”

    “finite(万咒皆终)!”

    “万咒皆终!”

    “万咒皆终!”

    “万咒皆终!”

    “万咒皆终!”

    灰白魔杖与玄黑魔杖齐齐触地,她和他一同喊道:

    “万咒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