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聊斋被真狐狸精当做同类13 得来全不……

    眼前是一片缟素, 白绫随风起,众人围在那黑木棺材周围,在走近之前就可以听见几阵哭哭啼啼的呜咽, 哀戚戚缠绕在耳膜中,整个堂中蔓延着悲凉的氛围, 站在里堂最中间的人白雾泽颇为熟悉, 是白府的二少爷——白宗衍。

    听见脚步声转过来的白宗衍眼眶微红,看见来人顿了几秒又转了回去, 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白雾泽朝他略略一点头,也没说话,径直站到祠堂角落,双手环胸半阖着眼,一副自闭的样子。

    素宁见他不理人,好笑地跟了上去,在他耳边悄声问:“怎么就站在这里,毕竟是从前过继你的母亲, 不去跟着哭一下?”

    白雾泽有些敏感地动了动耳朵,看了素宁一眼:“哭不出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让素宁不禁心里偷偷开心起来, 又怕他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故意表现得这样冷漠:“你和姜章这样的关系,就算哭不出来也应该要站到中间去, 否则这样显得你没有感情,像个养不熟的冷血动物,对你以后继承白府可不好。”

    姜章就是白府的大夫人, 素宁不爱和其他人一样说喊她大夫人,总是直喊她的名字。

    身后的尾巴还在宽大的孝服下摆动,从外面看起来实际上并不容易被注意到,只不过竖立在头顶的耳朵比尾巴显眼太多, 即使知道这样的形态在他人眼中无比寻常,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羞耻感,站在里堂中央接受众人目光的聚集简直就是无形的赤.裸,更何况就算站在角落上一言不发,周围人的目光依旧有意无意扫过他头顶,颇为好奇地望着那对毛茸茸。

    “我不关心,总之我不去。”众人无意识的目光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白雾泽不太适应地往后躲了躲,很快速地丢下一句话。

    素宁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心满意足,不动声色朝白雾泽道:“继承不了白府也没关系,你不用伤心,我们狐族的家底比他们厚多了,等你长大了,舅舅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你!”

    白雾泽从一开始的敷衍点头到后面的震惊只花了几秒钟,他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还是反应不过来素宁突然的语出惊人:“等一下,你怎么突然”

    素宁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脸,对白雾泽越看越喜欢,在里堂一众哭声中显出格格不入的欢快:“你是我的亲人,族长的位置给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是他只是来做任务的啊!现在三夫人的名字已经知道了,他随时都可以结束游戏,要是真的交给他,也太随便了!

    白雾泽强撑着反驳:“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狐族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小辈了吗?”由于被捏住了脸颊,白雾泽说出的话有些黏连不清,听不出来有多少的不乐意,反倒是像在撒娇一样。

    素宁感受着手下软白的面皮,弯起眼睛,很没有长辈样子地任性道:“我是族长,我想让谁当就让谁当,我喜欢你,当然让你当。”

    白雾泽用舌头顶了顶被捏住的地方,抬起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去看素宁。

    感受到食指与拇指之间的软肉的推拒,素宁顺从地放下手,对上白雾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很想将人抱入怀里。

    这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亲生的孩子,是自己的外甥,是失散多年刚刚才找回来的亲人。

    “你还要呆着吗?既然没有事我们就走吧。”

    素宁及其抗拒地站在大夫人旁边,转头看向房间中央的那副棺材的时候觉得无比晦气,更别提众人呜呜的哭声环绕着房间。

    白雾泽对此求之不得,他简直现在就想要躲到一个无人处,等到尾巴和耳朵收回去之后再出来见人,但是看着不远处对他挤眉弄眼疯狂示意的楚冬夏,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对方找他干什么。

    白雾泽朝素宁微微摇了摇头:“等一下,有人找我。”

    “怎么了?”白雾泽不明所以地看着楚冬夏四处乱转的眼睛,疑惑问道。

    “她!三夫人!”楚冬夏压抑着嗓音,嘴巴几乎没有动作,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的。

    白雾泽顺着对方的指向看过去,却在找到三夫人之前先被对方锁定了目光。

    应该是听到了楚冬夏刻意掩饰的话语,那三夫人饶有兴趣地转过头看他,清丽的鹅蛋脸上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四处留情,只一眼就能勾了魂。

    她站在堂内的最里层,却目光清明,完全不像其他人伤心过度的样子,反倒是闲适地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扣着自己的蔻丹,看不出表情。

    现在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人,她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悠哉游哉走向白雾泽。

    楚冬夏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费尽力气都无法靠近的三夫人,就这样朝着白雾泽走去,悄悄和白雾泽咬耳朵:“你认识三夫人啊?那怎么不早说?”

    白雾泽本人也莫名其妙,回应楚冬夏的悄悄话:“我不认识她。”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素宁的同类,但是为什么见到他会是这个反映啊?

    三夫人一直走到白雾泽眼前也没有停下,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白雾泽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三夫人见到他的抗拒没再靠近,只是将脸凑到白雾泽面前,将人看了很久,才敛起嘴角一直保持的笑意,如同叹息一般:“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啊。”

    在一旁的楚冬夏愣了愣,看看白雾泽又看看三夫人,疑惑道:“你和白雾泽的母亲认识?”

    “当然,”女人勾起抹着蔻丹的手指摸了下白雾泽的侧脸,“我同他母亲是姐妹,说起来你应该叫我小姨。”

    “婉宁,你在干什么!”素宁走到白雾泽身后时就看见自己不省心的小妹在对白雾泽动手动脚。

    婉宁,婉宁?!

    楚冬夏惊喜地睁大眼睛望向素宁,朝三夫人又问了一遍:“你叫婉宁吗?”

    女人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对啊,怎么了?我不能叫?”

    “没有没有!你叫婉宁就好,哈哈,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听啦!”

    楚冬夏没想到三夫人的名字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把白雾泽叫过来了几分钟,婉宁这两个字就端端正正放在了自己眼前,她偷摸着将这两个字输入框中,耳边的娃娃音如同天籁一般响起,她兴奋地看向白雾泽:任务完成了!

    被楚冬夏列为任务粉碎机的白雾泽此时却陷入两难的境地,婉宁像是还没度过叛逆期的小女孩,故意和素宁对着干,她不仅没有放下手,甚至更为放肆地摸了摸白雾泽的耳朵,挑衅似的看向素宁:“我在干什么?我也和我的外甥亲近亲近啊,怎么了,不行吗哥哥?”

    素宁看着她欠嗖嗖的样子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一把环住白雾泽姿态强硬地将人带出去:“我劝你少在这种场合做不合适的事!雾泽是要当族长的人,你别带坏他!”

    婉宁“哼”了一声,反驳道:“那万一他不想当族长,想当族里的二长老呢?”

    素宁闭着嘴巴不想理她,只顾拉着白雾泽朝门外走去,却发现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白雾泽本来就已经忍受着身上多出来的两个毛茸茸,引导楚冬夏发现三夫人的名字时,婉宁和他过近的距离就已经觉得不对劲,方才两人的赌气却报应在他身上。

    先是耳朵被重重揉了一下,头皮立马就像有电流流过一样,颤颤发着麻意,脑子一片空白,白雾泽条件反射向旁边转过头,这样下意识的举动却让那只手触碰道了更隐秘的地方。

    隐藏在细密黑发处的耳朵根部被碰到了,不同于男人的手,婉宁涂着蔻丹的手更为细腻,指尖却留着尖尖的指甲,那薄薄的指缘同根部接触的时候白雾泽瞳孔都变得涣散,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思考两人之间的对话,颤抖着手去攀向素宁的肩膀。

    素宁正处于遇上叛逆妹妹的气头上,也没有及时关注到白雾泽的状态,直到走到堂外才注意到怀中人在细细啜泣着,不禁心下着急:“你怎么了?”

    白雾泽一时间没回答,只是将头埋入对方肩膀摇摇头,过了半晌才催促道:“快走吧。”

    太刺激了,只是想到自己在大夫人堂下、众目睽睽下被一双手摸得得腿都站不住,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叫出来,白雾泽就羞耻得抬不起头来。

    素宁却以为他有哪里不舒服,将人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有些着急道:“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现在头痛了?”

    白雾泽忍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他胡乱摇着头,嗓音终于带上了哭腔:“我没有不舒服,真的!舅舅,我们先回去吧!”

    素宁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妥协道:“那好吧。”

    第32章 聊斋被真狐狸精当做同类14 搬起石头……

    即使是被半抱着回去, 尾椎骨处尾巴的存在感依旧很强,又或许正是因为大庭广众下被环在怀里,缠着大腿根处的尾巴才会欲盖弥彰地绞得更紧, 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人无法注意到身下的异样。

    只是过于有自主意识的尾巴没有考虑到主人的感受,兀自将那腿根圈紧, 而紧缚的边缘堆叠出白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腿肉, 橙红的茸毛扫在箍筋的边缘,隔靴搔痒似的安抚着众人目光下心跳加速的主人, 好在衣物的遮挡下无人看见。

    白雾泽将一半的重量压在素宁身上,脚步有些虚浮——在尾巴的缠绕下,他连正常合拢腿走路都做不到了。

    素宁皱眉看着走路磕磕绊绊的白雾泽,注意到了那异常的左腿,好像刻意不去动它一样。

    难道是之前的暗伤?

    素宁早在来白府之前就听说过白府大少爷不学无术和嗜酒如命的名声,现下看见白雾泽腿使不上力气的样子,理所当然认为是嗜酒留下的后遗症,他伸手去捏了捏白雾泽的膝盖, 严肃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膝盖疼?”

    白雾泽本来就因为两腿之间的摩擦低着头忍得很辛苦,素宁的一个上手, 及其巧合地碰到了缠着尾巴的左腿,即使只是边缘性地擦到, 还是让白雾泽整个人颤抖起来,压抑不住地口中发出一声呻.吟。

    身下的尾巴敏感地瞬间松开腿根,只觉得大腿肉随之一颤, 紧接着细细的茸毛擦过被一直紧束的皮肤,自皮肤表面的痒意蔓延深入到全身的骨髓筋脉,白雾泽腿一软,在即将跌在地上的时候被素宁捞进怀里, 紧紧抱住了。

    素宁眼睁睁看着对方只是因为自己一个动作就要摔倒,心疼地将人抱了起来,放在怀里颠了颠,熟练地哄起来:“对不起我们雾泽,舅舅不应该随便捏伤口,是不是很痛啊?给舅舅看看,哪里伤到了。”

    白雾泽发现自己又被抱小孩那样抱了起来,不同的是素宁比之前几次抱得紧了不少,生怕他因为膝盖使不上力气无法环住而掉下去。

    白雾泽听见这话之后,明白自己的举动让素宁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但是他又无法说出自己只是被碰到尾巴后就敏感成这样,更何况在娃娃音的惩罚下,他人只会认为尾巴和耳朵是正常的,于是含糊着想要掠过去:“没有舅舅,不痛。”

    素宁以为他不想让自己担心才这样说,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果然是在后妈身边长大的小孩,受了委屈都不敢和身边人说,只能悄悄把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素宁突然眼眶有些泛红,加快了走路的脚步。

    回到房间后素宁将白雾泽放在了床上,他将白雾泽的裤腿朝上撩,一直撩到膝盖上方,常年不见阳光的大腿相比白玉一般的手臂更要白上几分,过于薄的皮肤使得本该交织在血肉中的青紫色血管隐隐约约蜿蜒着,像是天生而为的艺术品。

    素宁用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了刮一根较为明显的血管,随着颜色的消失又出现,腿上兀然出现一道浅白色痕迹,素宁面无表情用湿润的手掌覆盖了上去,手掌离开大腿后他悄无声息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才开启正题:“刚刚是膝盖疼?”

    却没给白雾泽回答的时间,曲起手指刮了下白雾泽的膝盖,随后抬头看白雾泽的脸色:“这样会痛吗?”

    白雾泽垂眼看着素宁那双在他膝盖上轻轻揉捏敲打的手,他摇摇头,刚想说不痛,却见那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关节,那点在掌心的热意将微寒的膝盖捂出一点粉红来,白雾泽突然就生出一点留恋的心思,想要让这样的时间留存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顺着心意咽了下去,他道:“有一点痛。”

    素宁叹了口气:“应该是痹病。”

    白雾泽没想到他真的会给自己安上一个病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素宁:“因为你平时喝太多酒,又没有规律的作息,喏,得了痹病了吧。今天以后我监督你,不许再喝酒了,也不许熬夜,对了,以后每天我带着你修炼!”

    白雾泽愣愣听完这句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诊断得了痛风:“没没这么严重吧。”

    素宁面色严肃,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小孩的狡辩:“没这么严重?你知道要是不及时干预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吗?”

    他沉下声音,像是劝诫又像是恐吓:“拖了久了,你到时候连路都走不了!”

    白雾泽望着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下莫名有些惴惴,被按住的膝盖火一般烧了起来,似乎真的开始隐隐作痛,他动了动被桎梏着无法移动的腿,呐呐道:“我知道了。”

    素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抚摸白雾泽柔顺垂下的头发,叹息道:“我是真希望你平安健康啊。”

    到了晚上,白雾泽一向清冷的院子突然来了客人,不是熟悉的队友,天色变暗之后所有玩家都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内不敢出去。

    轻快的敲门声响起,没等白雾泽答应那人就急急忙忙推门而入,也不管屋内人的意向:“我们已经三个时辰没见了,有没有想你小姨啊小雾泽?”

    来人就是午时见到的婉宁,她手中拎着食盒风一般闯入了院子:“哥让我给你带了个木耳山药汤,适合你吃的。”

    女人自来熟地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招呼白雾泽:“快来吃吧,还热着呢!”见白雾泽困倦地窝在被褥中,她又跑过去扯白雾泽垂在床沿的手:“快起来啦!虽然睡少了对身体不好,但是睡多了你到真要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白雾泽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清醒的沙哑,不满地反驳:“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婉宁:“晚上和晚上可不一样,快起来吧,你晚上不还要和素宁一起修炼的吗?”

    白雾泽一听到修炼才磨磨蹭蹭坐了起来,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拖着步子走到桌子前开始喝起汤来。

    婉宁在一旁也不闲着,拉着白雾泽谈天说地,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弯着,看起来很是快活,等他喝完汤,婉宁悠悠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叹道:“你和你妈妈真像,总是淡淡的,不主动挑起话题,但也是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

    白雾泽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怔愣:“是吗?”

    此时一阵吱呀声打破屋内凝滞的气氛——素宁推开门走了进来:

    “喝完汤了?那是不是该开始修炼了?”

    第33章 聊斋被真狐狸精当做同类15 你其实不……

    “修炼讲究的是存思存神, 所谓静思期真,内观形影。”

    白雾泽似懂非懂:“那我需要做什么?”

    素宁微微一笑:“去感受,去接纳就好。像你这样第一次修炼, 能够适应自己的尾巴和耳朵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啊。”听起来像是和冥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闭上眼睛,凝神。”

    白雾泽乖乖合上眼皮。

    “对, 平稳呼吸, 在这一刻什么都不用去想,只是去感受。”

    只是去感受?

    “去感受自己的呼吸, 你只要意识到呼吸,不需要对它进行干预或判断。”

    素宁轻声做着引导,夜晚下微风拂过,月亮在天上很亮。

    黑亮柔顺的发丝在月光下被镀上一层银边,胸口服帖的衣物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纤长的睫毛像合上翅膀的蝴蝶,默默在莹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素宁看对方已经进入状态,随着夜色渐浓气温也逐渐微凉, 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脚步声回房间拿了个毯子,却没着急给人披上, 只是将它展开来挡在凉风吹来的方向。

    一个难得静谧美好的夜晚。

    白雾泽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在地上交叠的、深浅不一的樟树影子,夜色下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方才的他并不感到寂寞,闭上眼睛之后的世界将其余感官都放大了,即使是微弱的风都能够被细细感受, 反倒是能够被看见的世界才会更容易感受到寂寞,睁眼的一刹那,那些微弱的信息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不到一瞬,立马随着黑暗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浓重的夜色包裹着他,白雾泽抓紧了放在身旁柔软厚实的毯子,准备回房休息。

    院外凉风习习,树枝飘动发出簌簌的声音,月亮高悬。

    白雾泽转过身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到门口大开的屋子,那一抹黑色像一条乌漆漆的小道,一条只够自己独身走过的独木桥。

    “在看什么?”素宁随后他几步从门口出来,发现白雾泽正低着头直愣愣看地上的影子,不禁笑了笑:“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白雾泽一直睁着的眼球有些干涩,却没有眨眼,眼珠终于迟钝地转向来人,抿着嘴一言不发,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无处不在的空气像是凝固在了喉咙间,一阵无力感突然之间席卷全身,他心中就这样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他是真实的在和这些人交流、触碰,还是所有的一切只是脑中被控制的臆想?

    看着眼前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的素宁,白雾泽有种想要质问这个世界的冲动。

    难道要像离开上一个世界那样离开这里,离开素宁吗?

    可素宁不是自己的舅舅吗?他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里?

    白雾泽脑袋里就像有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牵扯着呼吸。

    素宁见他还是不理人,以为是困了:“也确实有点晚了,你要早点休息啊。”

    却见白雾泽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极其陌生,嘴唇动了动,也没打招呼,径直越过他回房间了。

    素宁愣愣看着白雾泽头也不回走了,没太反应过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白雾泽一个人走到床边,一抬手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他有些沮丧地想:

    原来素宁并不真的是自己的舅舅,他只是在骗我。

    他拿他的魅惑来骗我。

    这么想着,白雾泽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皮半阖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素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听到脚步声后那双眼睛终于聚焦了一点,眼珠子动了动,瞟到对方后又飞快转走,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素宁坐到床沿旁边低头看他:“为什么不理我,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吗?”

    说着,他试探问道:“是怪我没有一直陪着你吗?我当时看天色已经很晚,怕你一会饿了,去膳房给你热了汤,就放在旁边,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白雾泽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很不合作地捂着耳朵,抗拒地裹着被子往里面缩,却一下被揽住扭来扭曲的身体。

    “汤还是热的,你真的不愿意原谅舅舅吗?”

    素宁真诚的眼睛就在白雾泽面前眨巴眨巴,手臂却不容抗拒地隔着被子环住腰,让人难以逃避。

    白雾泽前后的路都被堵住,顿时想要埋头当个缩头乌龟,正要用被褥捂住眼睛。

    像早有预判那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曲起来捏住了白雾泽的脸颊,素宁像是叹息一般哄刚见没两日的侄子:“不想说话也行,别把头埋进去,会呼吸不畅的。”

    却见白雾泽瘪嘴:“你其实不是我舅舅对吧。”

    素宁的反应却不像白雾泽的预料,反倒是忍俊不禁一下笑了出来:“我哪里不是你舅舅了?为什么这么说?”

    白雾泽看对方的反映直觉不像是在骗自己,但是放在眼前的真相却让他无法继续相信对方的话,于是他开始一条条举例对方说谎的证据:“你都是骗我的,白长夫设宴当晚你杀了人,因为我怀疑你,跟在你后面尾随你,所以害怕自己凶手的名声传出去,才骗我说你是我舅舅。”

    素宁否定:“不是,如果是为了掩饰凶手的身份,我在一开始就不会承认自己杀害了张制东,只会像迷惑白府的那个管家一样,让你以为张制东是自然死亡,但是很明显我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白雾泽还是怀疑:“可是,你到底是从哪里确定我是你的亲人?”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有没有我碰你耳朵的印象?”

    白雾泽点头。

    素宁轻声道:“那就是了,我们这一支的狐妖耳朵后面会有一个红痣,这是独有的印记,我绝对不会认错。”

    白雾泽闷闷应了一声:“噢,我知道了。”

    素宁看着对方依旧没有对上自己视线的眼睛,脸庞由于挤压嘟出来一块肉,打消了一点清冷:“看起来对我没说谎很不满啊,我都已经澄清还没原谅我呢?”

    “没啊。我早就原谅你了。”

    “有你这么原谅人的吗?再对我爱答不理我就要谴责你了啊,错怪了舅舅还这样的态度对我?”

    白雾泽缩在胸口的双手从被窝中伸了出来,顺着话头环住对方脖子,整个人挂上去:“对不起舅舅,我错怪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好好好,原谅原谅,我怎么会怪你啊。”素宁先是一愣,然后回抱住对方。

    白雾泽垂下眼睛看向地面,有些落寞地想,这只是游戏世界里的白雾泽所拥有的舅舅,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舅舅,明天一早完成任务的那瞬间,我们就会分别。

    第34章 聊斋被真狐狸精当作同类16 我记得你……

    “哎!你来啦!”周知之抬手招呼道, “我今天早上看见楚冬夏了,但是她就和不认识我一样转头就走了,感觉很讨厌我的样子, 我可什么都没做,刘四昨天又哪里惹她了吗?”

    “冬夏不会这样的, 她就算生气也不会迁怒到别人,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一旁的魏毅巳辩驳道。

    白雾泽和往常一样走到聚集地的时候,就听见众人正讨论楚冬夏一夜过去突然转换了性子, 呆在院子里不出来这件事,想起昨天祠堂下她急吼吼朝个人面板上填写凶手名字的场景,白雾泽不禁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凶手名字填写正确就可以先出去?”

    “什么?楚冬夏她自己得到凶手名字就出去了?不管管我们?!”周祝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亏我昨天还那么相信她,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抛弃我们了?”

    “天哪怪不得早上人不理我,原来是温柔小意的正主回来了啊。”

    “啊,那她这一走还有谁可以去找三夫人套近乎啊?我们咋办?”

    见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白雾泽不得不出声打断:“大家先别急着抱怨,我话还没说完, 她现在是已经离开了,不过好消息是三夫人的名字我也听到了, 叫婉宁。”

    吵吵闹闹的众人一下子闭上了嘴,周知之乖巧地把双手握在身前,对自己刚才迫不及待的吐槽有些尴尬:“哦, 原来是这样啊。”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立马又变得开心起来: “那我们现在都知道凶手是谁啦!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天哪雾泽哥你也太可靠啦!”

    周祝星横了她一眼,不屑撇嘴:“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你用你的膝盖想一想我们有几个人?”

    “怎么了, 我说都知道有什么问题吗?看起来你很想要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和我们一起回去嘛。”

    周祝星简直都要看不懂她了:“你之前也是这样的吗?确定不是在搞小团体孤立他人?”

    周知之头也不抬朝个人面板输入着名字道:“你确定是我们孤立他,不是他孤立我们吗?再说了,我这样做不是圆了他绝对主角的愿望吗?”

    周祝星皱眉:“什么意思?”

    “要是有善良的人,就在这里给他凶手的名字吧!” 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周知之眼睛弯起来,朝众人挥挥手,最后一句却是朝周祝星说的,“回车上聊。”

    说完,周知之的那张脸就像电量消耗过多的机器一样,一下子变得僵硬灰暗起来,没有了方才的生气勃勃。

    白雾泽没有帮助一个坏脾气陌生人的念头,更没有当好人的执念,毫不犹豫地输入了“婉宁”,顺利通关的娃娃音便在耳边响起。

    一阵突然的眩晕过后,白雾泽就回到了公交车上。

    楚冬夏和周知之已经在一旁复盘起来,两人的声音中皆是毫不掩饰的惊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坐在一旁的白雾泽。

    刚刚结束第二个副本的白雾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一旁窃窃私语的两人,聒噪的娃娃音正在脑海中一个个播报着副本结算。

    【恭喜玩家白雾泽成功完成游戏二;白府有鬼】

    【现进行游戏结算】

    【玩家在游戏二成功魅惑玩家数量:一

    玩家魅惑成功率上升为:5%】

    【检测到玩家解除游戏NPC附加能力,

    玩家获得技能:复制免疫】

    【检测到玩家破除游戏NPC魅惑技能,

    玩家解锁第二技能:九尾狐的第一条尾巴(玩家在游戏中可使用此技能断尾求生,为自主技能)】

    【检测到玩家与游戏NPC产生不必要纠葛,即将对玩家进行未知处罚】

    听到最后一句,白雾泽垂下了眼睛,有些落寞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脸,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湿漉漉的齿印,还能感受到被粗糙舔舐的痕迹,但是实际上脸颊依旧平滑,什么都没有,只有泄露出来的几丝叹息可以依稀可见素宁的存在。

    “哎!对哦,我有点忘记了,为什么会有两个三夫人啊?”正在一旁和楚冬夏喋喋不休的周知之突然发出疑问,“你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张制东是怎么死的吗?”

    楚冬夏反倒是显得比周知之更惊讶:“有两个三夫人?你是不是傻了?人家是不会数数吗,怎么会有两个三夫人啊?还有你说的张制东是谁啊?”

    “你不记得张制东是谁了?他就是就是,啊!我也忘记他是谁了。”周知之晃晃脑袋,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对啊!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她又转身去问旁边的周祝星:“前辈,你还记得张制东是谁吗?”

    周祝星刚想摇头,一道刻薄的声音却插了进来:“小妹妹,我看你是臆想了吧,突然问一句认不认识张制东,想和我们套近乎?可惜了,我们几个人里面没有叫张制东的人,这近乎你可算是套错了。”

    车上的几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对刘四的话视若无睹。

    白雾泽沉默着听几人的对话,发现他们如同第一次游戏结束那样,遗忘了游戏里发生的一切 ,那些过往仿佛过眼云烟一下消散了,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所有的经过,记得那个温和的夜晚,记得那双细长的手,一寸寸抚摸过他的脊背,连同温柔的珍惜都一起揉进骨肉。

    可是现在他靠着坚硬冰冷的塑料椅背,被颠簸着又要走向下一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惩罚啊,与游戏任务产生纠葛的惩罚,就是在其他人都淡忘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他,那个叫素宁的,他的永远都不会再见的舅舅。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看我们这次是全员存活,应该是配合得不错,你们几个新人要不要加入我们团队啊?我这个前辈就勉为其难接受你们了。”刘四见几人都不回答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他似乎是第一次提出类似邀请的话,说完后便僵着脸去看众人的反应。

    公交车门就在此时打开了,周知之在公交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向下冲的准备,用一个及其拙劣的方式转移开话题:“哎呀,车门开了!我好困呀我要到车站回一下血,各位前辈我就先下去啦!有缘再见!”

    副本记忆已经模糊的周知之都找借口跑开了,更何况完全记得刘四在副本中举动的白雾泽,和刘四这样的人一起做队友简直是灾难,白雾泽顺着周知之的话一起跟着下去了,他朝魏毅巳和楚冬夏摆手,单手拉着扶手跳了下去。

    【恭喜玩家结束游戏,现在开启积分商城】

    【预积分:200】

    第二个游戏结束才开启的积分商城?难道会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以后要用积分去兑换?

    白雾泽在面板的指导下顺利打开了商城,发现听起来如此高级的名称居然只有寥寥几个商品,无一不是管饱但难吃的面包和饼干。

    商城两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作为注释,特别表明可以在游戏过程中进行兑换。

    白雾泽打开标着“热销”的压缩饼干,占据屏幕三分之一的价格出现在他眼前。

    50积分一个压缩饼干?!

    所以我的积分只够买四个压缩饼干?这里的通货膨胀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愤愤关上了面板,白雾泽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准备先闭目养神几分钟,再去考虑下一个任务的事情。

    站台似乎永远都是白天,而刺眼的光线让休息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白雾泽在几分钟后睁开了眼睛,烦躁地捂住了干涩的眼球,试图用手掌略高的温度让眼皮变得湿润,但是这样的慰藉几乎聊胜于无,车站里的光线根本没想让他们休息。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粗暴地揉了揉太阳穴,想着直接团在膝盖上睡,眼前却直接飞过来一件外套盖住他的视线,随着这件外套一起来的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里的光线太亮了,拿我的外套挡一下吧。”

    白雾泽从头上取下那件黑色外套,有些疑惑地看向来人,发现是和他并不熟悉的车站顶流。

    和他对视的陈师列没有移开视线,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衣服盖上,然后及其自然地坐到白雾泽旁边:“外套是干净的,你睡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谢谢。”白雾泽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男人的好意,在将衣服重新盖上去之前他偷偷闻了一下,只有一股很清新的肥皂味,白雾泽于是安心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身后白色的墙面上。

    陈师列看着一旁乖乖盖着自己衣服睡觉的人,被拒绝后莫名慌乱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定,他伸手捻了捻盖在对方头顶的外套,觉得这件被自己看烂的西装外套也有了莫名的新意。

    在衣物营造的黑暗环境中,白雾泽闻着衣物上传来的肥皂味缓缓放空了思绪,随着逐渐平缓的呼吸陷入久违的睡梦中

    第35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1 你在这里干什么……

    肩膀被轻缓地推了推, 嗓音被刻意放低了,似乎是怕吓到他。

    “醒醒了,不然待会找不到车了。”

    “唔。”白雾泽从睡梦中醒来, 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手习惯性地想要去揉眼睛, 却被另一双手握住了手腕。

    “刚睡醒不要揉眼睛, 你喝点水,醒一下。”

    白雾泽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盖着对方的外套,也没取下,任由外套挡住自己的脸,懵懵点了点头,从外面只能看见一块布料以微小的幅度抖动着。

    陈师列好笑地将衣物掀开,处于黑暗环境下的眼睛一下子接收到晃眼的光线还无法适应,瞳孔猛然缩了缩,“唰”一下闭上了眼睛, 皱起眉头往后面缩去。

    “好亮。”

    陈师列从长大起就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这下让人眼睛受了刺激, 手足无措的同时心里还滋生出一些莫名的感觉,心脏空虚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填上了一点, 他看着对方在外套下露出的白皙的下巴、往后躲的动作,刚才手中拿起的外套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下一趟车马上来了,快走吧。”

    白雾泽闭眼将眼珠子左右各转了几圈, 这是他惯用的快速醒神方法,也许是睡得太久的原因,猛一下用力才发现两只脚都失去了知觉,现在一动, 连带着小腿都酸麻起来,看着自己因为摔倒而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肩膀的手,白雾泽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我好像腿麻了。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那我抱你吧。”陈师列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并且迅速作出应对措施,他一只手穿过白雾泽的腿弯,另一只手稳稳托起后背,将人公主抱了起来。

    白雾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正想要拒绝,突然的悬空感让他一时失言,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公主抱后,他攥紧了手中的外套,默默将它又盖在了自己头上。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像你这样团在一起睡觉很容易会造成血液不循环,醒过来之后就会导致四肢充血,”陈师列低头看着对方挡住自己脸的小动作,破天荒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不好意思没有提前询问你,但是车马上就来了,不这样的话可能会赶不上。”

    白雾泽头顶着外套摇了摇头,闷闷地答了声:“噢,我就是不太好意思。”

    陈师列小心地将人抱进车内,注意着避开了四处拥挤的座椅,将人放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好了,我们现在到车里了。”

    白雾泽小心翼翼摘下了外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朝对方道谢:“谢谢你啊。”

    看不出来陈师列对这个道谢的态度,总之对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挑了挑眉回他:“不客气,下次腿麻了还可以找我帮忙。”

    白雾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手上却连连摆手,口中礼貌道:“哈哈,下次还是不麻烦你了。”

    没想到对方这次却转过头来严肃地朝他说:“不,还是麻烦我吧。要是遇见困难,也可以适时寻求一下他人的帮助,不必要什么事情都靠自己,不然人生会过得很累。”

    没想到对方突然会对自己说大道理,白雾泽直觉这样的反应和其他人有点不太一样,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一下子闭上了嘴。

    两人都没有开启话题的想法,白雾泽很端正地坐在位置上发呆,想需要加班完成的设计工作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想第一个世界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想车上的塑料椅背有些硌人,脊椎被一下下颠得很不舒服。

    想自己没有被抹除的记忆。

    车上陆陆续续又上来了几个人,白雾泽都没在注意,直到熟悉的女声朝他打招呼,他才回过神来。

    “嗨!雾泽哥!才看到你来这辆车了,我差点没赶上!”

    周知之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白雾泽努力去回想了,好像是第一辆车上的队友,下车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是李隐裳,一个人很好的姐姐,她还说在来游戏之前是个民警呢。”周知之及其自来熟地挽着对方的手臂,笑嘻嘻朝车上的人介绍着。

    白雾泽对上对方的眼睛:“你好,我是白雾泽,我们应该在新手游戏做过队友。”

    短发女人神色冷淡地点点头:“你好,李隐裳。”

    陈师列看了短发女人一眼,双手环在胸口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对着周知之问道:“她说她是警察,你就相信她啊?”

    周知之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有什么可不信的?而且她为什么要骗我啊?”

    白雾泽听见陈师列的反问,也觉得眼前女人的身份和民警有些出入,虽然说有一头干练的短发,但是身上的职业装看起来很明显是办公室职员的样子,白雾泽没有表明自己的怀疑,只是悄悄留了个心眼。

    见到车上有了互相介绍的先河,方才上车的男人在后面也加入了进来:“你们好啊,我叫沈居清。”

    “啊!我记得你哎,你也是我们一趟车上的!”周知之兴奋地朝后座的男人打了声招呼,“这次的车号是没见过的像素形状哎,好稀奇哦。”

    “像素形状?”男人有些疑问地重复了一遍听不懂的字眼,“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人告诉你们吗?每一趟车前面都会有一个标识,红色小爱心表示这是一个体力游戏,蓝色三角则代表脑力游戏,但是这次的是一个黄色的方框。”周知之见到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啊?你们不会都不知道吧?雾泽哥,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白雾泽在周知之希冀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毫不客气掐灭了对方眼中的光。

    周知之闭上了嘴巴,心中安慰自己,没事,连着两次都和雾泽哥一起参与游戏了,这次也肯定不会例外成功完成游戏的!

    没等周知之伤感完,娃娃音就在耳边响起。

    【即将进入游戏,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游戏已加载完成】

    【进入游戏:医院逃生】

    【玩家抽取身份中】

    【抽取完成,请各位玩家在个人面板自行查看】

    去医院还要抽取身份?身份对逃生有什么影响吗?

    周知之点开自己的个人面板,发现的名字后缀加上了27号病人,括号里还标注着自己重度癔想症状的身份。

    周知之看着“重度臆想症状”这几个字,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次进入游戏是在夜晚,四周透不进来一点光。

    白雾泽很明显能感受到身下狭窄的床铺,连翻个身都要害怕掉下去,周围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告诉他这里不止一个人。

    似乎是一个多人病房。

    白雾泽轻手轻脚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找线索。

    娃娃音在此时突兀地打破了寂静。

    【本次游戏为测试版本】

    【现在发布游戏通关提示:

    1.钥匙(一次性道具)

    2.出口】

    白雾泽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提示也太招仇恨了,先不说钥匙作为一次性道具肯定会遭到众人的抢夺,谁不知道逃离医院需要找到出口?

    五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钥匙逃离医院。

    好吝啬卑鄙的游戏提示,或许这也是游戏的一个环节呢。

    房间内的众人都在熟睡,没有人注意到白雾泽走到门口,房间的门上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玻璃,他只能透过那块小小的玻璃去看外面的场景。

    夜晚的医院黑漆漆的,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一条走廊,连接着不同的房间,走廊上的灯关了,只有泛着荧光的绿色安全通道竖在天花板,灯光由于接线不良一闪一闪的,走廊的布置随着明明暗暗的灯光出现在白雾泽的瞳孔中。

    由于光线的原因,白雾泽实在难以看清门外的场景,他眯起眼睛艰难地在闪烁的绿光下辨认对面的布局,但只能模糊地看到几个数字。

    虚虚握住门把手的手腕往下压了压,白雾泽惊奇地发现门居然没有锁,在即将打开门的一瞬间,白雾泽清晰地看见对面走廊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雾泽的呼吸顿住了。

    那人影径直朝他走过来,走廊上的灯也跟随她的脚步亮起来,只是年久失修的感应灯不够灵敏,每次都没有赶在那道身影走来之前亮起,只是远远追随着那人的背影。

    从白雾泽的方向望过去,看不见那人的正脸,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离他越来越近。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白雾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连带着握住的金属门把手都快握不住,心里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跑回醒来时躺着的床上,脚步却如同被胶水黏在了地上,一步也动不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朝自己走来的黑色身影,白雾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已经走到面前了,那道身影却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没有看他。应该是在对别人说话:

    “已经这么晚了,不去睡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第36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2 吃

    不是在对我说话, 难道旁边还有人?

    白雾泽大着胆子朝玻璃外面看去,总是慢一拍的灯好巧不巧在此刻亮了起来,距离房间不到半米的身影被光线照得清清楚楚。

    是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医院护士, 与她的脸庞一同变得清晰的,还有她右手握着的电锯。

    似乎是发现了旁边房间的异样, 护士把脸转了过来, 正对着白雾泽房间那块狭小的玻璃。

    白雾泽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几乎同时和护士侧过了身体, 险而又险避开了这次贴脸,靠着门惊险喘气的时候,白雾泽还感受到头皮发麻,一瞬间的害怕和紧张让他不禁汗毛倒立。

    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护士又将脸转了回去,语气僵硬地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不去睡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对面是李隐裳和沈居清。

    在听到游戏规则说有两种通关方式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将目标放在了更为简单的寻找钥匙这件事上。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拿着电锯的护士,那护士什么也不干, 只用那双黑得发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问话的语气更是可怕, 毫无起伏的声线加上僵硬的肌肉线条让她看起来不像一个真人。

    沈居清瞪了一眼旁边一声不发的李隐裳,迫不得已开口道:“我们起来找厕所。”

    带着白帽子的护士歪了歪头, 似乎是在思考:“厕所?”

    沈居清看到眼前的护士将头朝他的方向折叠了九十度,不禁为这样怪异的景象咽了咽口水,他强撑着点了点头, 重复道:“对,我们找厕所,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

    护士又缓缓将头拧了回去,她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厕所在那里。”

    看起来通过了护士的考验!沈居清心跳逐渐加速, 有些同手同脚地朝对方指的方向走去。

    “滋滋”

    刚转过身,耳边就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尖锐的、金属的高速运转产生的嗡嗡声。

    沈居清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擂鼓,他惊恐地转过头,发现护士已经一言不发打开了电锯朝他走来。

    “违反医院规章制度第四条,病人晚上禁止上厕所。”

    沈居清睁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电锯,徒劳地挽回:“等一下!等一下!我刚刚开玩笑的!”

    闻言护士居然真的垂下了手,没再靠近男人,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释。

    沈居清边偷偷朝后退四处寻找着可能的逃生路线,边在心里极力编造出一个尽量真实的谎言:“呃是这样的,我其实是睡不着,想要出来散散步。”

    电锯的声音彻底停了下来。

    护士又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解释:“睡不着?”

    沈居清喘息着,心跳在胸口简直就要跳出来了,他不知道这次的结果是什么,但是只要护士再次发动电锯,他就只有逃跑这一条路了。

    没想到护士这次及其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用空闲的那只手掏了掏身前的口袋,拿出一瓶药递给对方:“吃了它。”

    沈居清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那瓶药,也不愿意思考手中的药片到底是什么,打开来倒了一粒在手心,放到嘴里直接咽了下去:“那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他再也不想在没有完全了解事情之前就冲动地来做任务了。

    护士盯着他将那粒药片咽了下去,随后又将目光放回他手中的不明白色瓶子:“吃。”

    沈居清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道:“是量还不够吗?要吃几片啊?”

    护士不理他,只是重复道:“吃。”

    沈居清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电锯,颤抖着手拧开瓶盖,拿出一片药吃了下去,干咽药片的感觉并不好,沈居清的喉咙有种被那两粒白色的药片堵住的感觉,现在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他咳嗽两声问道:

    “够够了吗?”

    没想到那护士还是没有放过他,僵硬的脸部没有表情,口中惜字如金吐出一个字:“吃。”

    这下沈居清终于感受到不对劲起来,看着手中没有标识的白色药瓶,心下愈发不安,他心一横,直接倒出两粒吃了下去。

    手持电锯的护士木着脸摇头:“吃。”

    沈居清一听到“吃”这个字立马心如死灰,简直可以预见到自己不久之后横死的状态,他几乎是抱着被药毒死也好过被电锯腰斩而死的心情吃下了最后那两粒药。

    没有水混着咽下,直接生吞六粒食指指甲盖大小的药片还是太难了,沈居清没忍住干呕了几下,还是偷偷将两粒药藏在了舌头底下,他看着对面护士执着的眼睛,祈祷不会被看出来。

    护士点头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沈居清抿着嘴巴艰难地呼吸,简直比接受审判的罪人还要虔诚。

    但是护士好像只是为他乖乖吃下了药片而感到满意,她的点头并不表示对病人的信任,沈居清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藏在舌头底下的药片又往里面推了推,对舌根毫不怜惜的举动刺激着口水的分泌,沈居清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护士不会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药片已经牢牢粘在了舌头底下,被捏着大张开嘴巴的时候,沈居清条件反射将舌头翘了起来,反应过来后又用力将它向下压,白色的,还未完全融化的药片就这样大剌剌出现在护士眼前,沈居清心下一凉。

    完了。

    果然,那护士没有感情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违反医院规章制度第三条,禁止病人不遵守医嘱。”

    沈居清怔怔地合上了嘴巴,将口中剩下的两粒药片混合着口水咽了下去,他木然地听着重新响起的电锯声,问道:“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护士一把拿过还在他手上的药瓶,嘴巴动了动:“安眠药。”

    “安眠药?哈哈哈居然是安眠药。”沈居清绝望地笑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到嘴角,他却无心意识到那咸涩的液体,方才咽下去的两粒药片陡然堵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受控制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喉管,开始竭力呼吸起来。

    冷漠得像机器人一样的护士却不关心他的状态好与坏,兀自报完了他的死因,将那电锯拉得哐哐响后,径直朝男人的腰腹处砍去。

    白雾泽躲在门后,睁大眼睛看着那急速运转的电锯朝人砍去,锋利尖锐的刀片将男人的皮肉一寸寸撕裂,刺目的鲜红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伤口的边缘绞出一块块不成形状的碎肉,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掉落在地上。

    不自觉干呕了一声,门把手顺着手扶住的力道朝下压,门却毫无被推动的自觉,在原地纹丝不动。

    【触发医院夜晚规则:

    在夜晚的医院走廊,同一时间最多出现两位玩家】

    白雾泽苍白着脸在房间内深呼吸,心紧紧揪在一起,心里想着不要去看接下去的结果,脚下却如同生根了一半无法挪动。

    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电锯上移开,白雾泽看向沈居清的脸,那张几秒钟前还生动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窒息的绝望和清晰知道自己腹部被搅碎痛苦同时在一张脸上显现,最终凝聚成一滴血泪顺着脸颊落下。

    反射弧慢得可以绕地球半圈的护士才发现沈居清刚才捂住喉咙的动作,脑海中转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她停止了堪堪进行一半的酷刑,绕到男人背后,严肃认真地对依旧半死不活的沈居清说,他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抢救会有危险,需要立即开始海姆利克急救法。

    没有了护士的身体遮挡,白雾泽这才原原本本地看到沈居清的样子,他几乎已经不能够再被称为正常人,半边身子被搅成了肉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血红的地方有一半肠子掉出来了,虚弱地耷拉在地上,沈居清双眼上翻,只有脸颊还在微微抽搐着。

    护士将电锯挂在了腰上,两手环住了已经无法站立的男人,及其敬业地做出一个标准的急救动作,向前跨去的右腿刚好踩到了掉在地上的肠子,受到挤压的肠子一下子爆开来,脚的主人却无知无觉,自顾自将男人的身体放在自己前弓的腿上,一手握拳,开始快速、冲击性地压迫已经一半没有了的腹部。

    白雾泽隔着窄小的玻璃,一下一下看着护士将男人的腹部挤压,看着那些细碎的肉块随着每一次的挤压掉落在地上,原本就因为没有托举而半露出来的肠子,现在直直一条从身体里垂落下来,一圈圈八七扭歪地盘绕在地上。

    护士时不时将男人的头朝后掰过去看一眼,她粗暴地掰开男人的嘴巴,直到看见那六粒白色的药片全都被吐出来后,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一刻不停压迫腹部的动作。

    沈居清吞进去的总共有六粒药片,现在这六粒白色的药片一个不少回到了护士的手里,她从中挑选出两颗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的,沾满了红色液体的手随意地在白色的护士服上擦了擦,然后珍惜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药瓶,将它们重新放回了白色的瓶子中,拧好,放了回去。

    “护士1号遵守医院规章制度第九条,无条件为危难中的病人施予援手。”

    做完这一切后,似乎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李隐裳,她重新拿起了腰边的电锯,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不去睡觉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雾泽不禁为李隐裳捏了一把汗,同时对她不找机会偷偷溜走感到疑惑,毕竟医院的护士看着太不正常了,没有人会见到她之后还上赶着聊天。

    李隐裳似乎很快就从方才的场景中恢复了过来,语气很是冷静:“我是这里的医生,刚值完夜班,但是我找不到出医院门的钥匙了,在哪里?”

    护士似乎也没料到对方突然的反问,她这次又疑惑地将脑袋搭到肩膀上,重复对方口中的话:“出医院的钥匙?”

    李隐裳点头:“对,我下班了,需要出医院的钥匙,你知道在哪里吗?请帮我找到它,我着急下班回家。”

    护士的头机械性地回正了,她的嗓音此时也如走廊中滋滋不断的电流,带着被欺骗过后的阴狠:“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是这里的医生!”

    李隐裳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问道:“为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医生?”

    护士卡壳了,她拿着电锯的手升起又放下:“臆想症病人会假装自己是医生,从而逃离医院,值班护士有权代替治疗。”

    眼见着电锯声又要响起,李隐裳情急之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电锯启动之前将它从护士手中抢过来,她宁愿和人赤手空拳打一顿也不愿意被压制着直接腰斩。

    李隐裳侧身绕过那个电锯,一手紧紧握住护士举着电锯的手,一手呈刀状,目的明确地劈向对方手腕,意图将她手中的电锯劈下来。

    对抗护士远没有想象中来得简单,李隐裳咬牙用力将手朝下劈去,却发现那手纹丝不动。

    电锯很快就启动好了,嗡嗡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传了开来,就算是在房间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白雾泽发现那些躺在床上的人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呼吸依旧平稳,好像睡死过去了一样。

    门外。

    疯狂运转的电锯朝李隐裳的方向砍去,李隐裳扒着护士的肩膀将自己的身体藏到后面,然后一个快步上前,踢向对方的手臂。

    李隐裳心跳得飞快,她想,既然手臂的力量不够,那就她用腿部的力量试试!

    护士的手顺着李隐裳的力道朝上晃了晃,但手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把电锯。

    李隐裳看到这样的结果,心慢慢沉了下去。

    坏了。

    她着实没有想到护士的力量这么强,况且方才她的举动恐怕会激怒护士。

    李隐裳看着朝她靠近的电锯,尽力将身体朝后仰去,那锋利的、急速旋转着的锯齿几乎是擦着她的脸过去,李隐裳急促地喘了口气,正以为这次攻击就算结束时,护士握着锯子的手一翻转,锯齿边缘就又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这次她完全躲闪不及,肩膀一凉的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低头一看,是自己的肉。

    痛彻心扉的攻击结束后,护士却主动停下了动作,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将电锯又挂在了腰上,说话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原来是李医生啊!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认错人了,钥匙就挂在院长办公室啊,李医生,我带你去找吧!”

    这样的两极反转让李隐裳完全反映不过来,她有些惊诧于对方突然的态度转变,却找不到缘由。

    看了眼静静躺在地上的血红肉块,李隐裳捂着肩膀蹲了下去,她的鲜血已经湿了半边胳膊,一路滴滴答答沿着袖管往下淌。

    李隐裳用手拨弄了一下被锯下来的那片布料,发现布料上正好别着一个肩章,她的10号病人标志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李隐裳暗道原来是这样,将别有标志的布料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来,跟着默默等在她旁边的护士走了。

    白雾泽在门后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床铺,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果然发现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数字20,这和他游戏开始之前抽取到的玩家身份完全一样,或许这是一个辨认身份的重要依据。

    但是这样轻而易举地骗过护士,或许还有天赋的加成。

    思考间,娃娃音在李隐裳离开后的十五分钟响了起来。

    【逃生方式一:钥匙已消耗】

    【剩余逃生方式:电梯】

    第37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3 你会幻想自己是……

    “二号房间, 是时候该起床了!”一阵敲门声响起,机械而又怪异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白雾泽一睁开眼就看见门口站立的熟悉身影, 他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学着房间其他人的样子下床, 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然后在房间内排成一排。

    护士手中拿着一个本子,这次她的腰间没有挂着电锯, 但是对方慢慢走过来的脚步还是让白雾泽一瞬间心跳加速,生怕对方突然又掏出来什么东西。

    护士正沿着众人排好的队形一个个看过去,白雾泽低着头站在人群中间,余光悄悄瞟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护士,白雾泽才发现对方居然没有比他矮多少,再加上那顶白色的护士帽,从视觉效果上来看,身高几乎可以持平。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护士的眉毛突然紧紧皱在了一起, 很不满意的样子,手一伸将白雾泽拉了出来。

    那张脸放大了出现在白雾泽面前, 白雾泽呼吸一窒,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拽了过去。

    护士放松下的眼睛也是微微下压的, 更别说现在明显不耐烦的样子,她一个大力将人拽到队伍最末尾,一边沉声道:“之前教你的都忘了吗, 做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排队!”

    白雾泽胳膊被拽得生疼都没敢出声,他现在一看见拽着他往后走的手,就想起昨天晚上女人一丝不苟做海姆利克急救法时双手被鲜血包裹的样子。

    刚醒来还有点迷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白雾泽乖乖站在队伍末尾不动了。

    发现危险解除后, 白雾泽的好奇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刚才简略数了一下房间人数,总共七个人,他是第20号,按道理来说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站在最后。

    难道是前面有号码空出来了?

    看到排列整齐的队伍 ,护士满意地在本子上打完勾,带领着他们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等到护士走到队伍前面,白雾泽才忍不住捂着手臂小声抽气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看了一眼,手臂上几根艳红色的指痕,颜色鲜明地横在白皙的皮肤上。

    这护士力气也太大了。白雾泽咬牙想到,到了晚上估计会变青,但是揉开来又好痛。

    跟随着队伍默默坐在了食堂的位置上,白雾泽不留痕迹地转头,试图寻找其他两个队友,心思完全没放在毫无食欲的早饭上,直到身边的一个人杵了杵他的胳膊。

    白雾泽猛地一回头。

    “什么事?”

    身边的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指着他面前堆积的碗:

    “早饭传到你这里了,你不往后传,让后面的人怎么吃饭?”

    男人整体的氛围和乱糟糟的环境格格不入,统一尺寸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就像专门定制的一样,黑发浓密,琥珀色的瞳孔隔着眼镜调笑着望向对方。

    白雾泽闻言转头看向后面的桌子,几位头发毛糙打结的病人正及其不耐烦地用手上的勺子敲打桌面,盯着他身前的食物口中无意识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他才注意到自己面前堆积着从前面传来的食物,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也没有让别人饿肚子的意思,连忙开始处理眼前的食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注意。”

    “没关系,这里的很多病人刚来到这里都会忘记这件事,见多了也不怪,提醒一下就好了,”男人接过食物之后往后递,不着痕迹地开始套话: “对了,你是刚进这里的吗?因为什么病进来的?”

    白雾泽只留下属于自己的早饭,其余的一个不落传走了,现在他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是一碗拳头大小的杂粮粥,碗底薄薄铺着一层杂粮,其余都是浑浊的水。

    这样的分量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完全不够。

    白雾泽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回想起自己个人面板显示的身份,回答道:“对,我前几天才进来的,我是得了妄想症才进来的。”

    男人似乎是被勾起了兴趣,他饶有兴味地继续追问道:“居然是妄想症?你一般都有什么症状?会妄想自己是什么动物吗?”

    游戏身份上对症状没有更多的解释,白雾泽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专有名词,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从他的表面意思理解,含糊着答道:“嗯,和你说的这种差不多吧。”

    本以为问道这个地步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男人依旧不放弃,反而更加好奇,连手中的早饭都不吃了,撑着下巴凑到他旁边:“所以说你会幻想自己是一种动物?方便和我说说是什么动物吗?”

    白雾泽有些抵触对方的刨根问底:“你问得这么清楚是这里的医生吗?”

    男人做出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朝人耸耸肩:“交个朋友而已啦,别这么排斥嘛。”

    “交个朋友?”白雾泽反问,“好啊,那么礼尚往来,你又是因为什么来这里的?”

    男人笑了笑,很顺从地回答了:“臆想症。我得了很严重的臆想症,我常常幻想自己其实是一只狐狸,家人为了治好我的病,把我送了过来。”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白雾泽看着男人能够正常交流的样子,又看了眼后面别扭握着勺子的几位病友,“至少比这里的人正常得多。”

    男人不禁笑起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很尖,给人一种开朗的印象,只看那张脸的话,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位患有严重精神病的患者。

    男人凑到白雾泽耳边用气声道:“因为我现在还没发病,等我发病了,你可能就会害怕我了。”

    白雾泽侧头躲开,试图伸手将人推远:

    “不至于吧,能有什么”比昨天的护士还要吓人?

    但是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白雾泽完全相信了他是一个神经病的事实。

    他无视反抗咬上了白雾泽的耳朵,甚至得寸进尺地伸出了舌头。

    白雾泽:!

    第38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4 拿来主义

    不管是敏感的耳骨被牙齿轻轻叼住, 还是突如其来的濡湿触感,都让白雾泽半边身子酥麻起来,那股电流顺着耳后根窜入脊椎, 连带着腰眼重重一麻,手中的勺子无力地落回碗中。

    见男人还要得寸进尺, 白雾泽颤抖着双手将人推开了。

    他气急道:“你在干什么!”

    男人表情却无比无辜:“咬耳朵是狐狸之间互相示好的方式, 我想和你做朋友,这也不行吗?”

    “谁和你狐狸之间?我又不是你的同类。”白雾泽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我才不和你做朋友。”

    耳朵上依旧能够感受到潮湿液体带来的湿润感,黏腻的、甚至分开时可能拉丝的透明液体包裹住他的耳朵,白雾泽握紧了手中的碗才没有直接翻脸。

    “餐巾纸。”

    “不是吧,”男人这才发现白雾泽的面无表情,“你真的这么嫌弃我?”

    白雾泽没理人,他不想用手直接接触他人的唾液,更无法作出用袖口擦拭的动作——那样会让他的衣服也弄脏。

    “你有洁癖啊?”看着白雾泽下意识用手去擦却又生生止住的动作,男人无奈用自己的袖子把自己留在上面的痕迹擦去了, “好了,别皱眉了, 我帮你擦掉就是,衣服是干净的, 你别嫌弃就行。”

    餐厅里尽管闹哄哄的,但是没人离开座位,陌生的环境里, 白雾泽也不敢莽撞地撂下就走。面对男人近乎骚扰的举动,他只好坐在原地盯着眼前的空碗发呆,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男人看向对方依旧不为所动的脸眯起眼睛,然后开始熟练地卖惨:“你刚来这里没多久, 不屑于交朋友也正常,但是像我这样的,在精神病院呆久了,就会发现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看着对方逐渐动容的脸,男人说得更加起劲了:“你转头看看这里的其他人,哪一个看起来像是能够交流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现在是很真诚地在邀请你当我的朋友。”

    白雾泽听见他的话后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转头问他:“你找我交朋友是想和我聊什么?聊你的狐狸吗?”随后他摇摇头,“那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兴趣和你谈论”

    “我是26号,你叫什么?”男人直接打断了白雾泽拒绝的话,薄厚适中的嘴唇弯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26号?这也算做是名字吗?

    白雾泽谨慎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肩膀,上面赫然标着26两个数字。

    他根本就没想告诉自己名字。

    白雾泽朝对方微微一笑:“我是20号。”

    男人很自然地接过话头,似乎对于互相报数字代替交换名字这件事完全没有感到奇怪。

    “20号,那你应该在2号房间,等我做完常规检查,来找你玩啊。”

    白雾泽听到对方的话,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男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仿佛是计算好的那样,刚说完这句话,在一旁看守着的护士就大力拍起了手,拿着话筒开始指挥所有人排队离开。

    眼前的人群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没吃饱的病人不停拍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26号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啊!雾泽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转头一看,周知之正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兴奋地打招呼,面对白雾泽略显惊讶的眼神解释道:“我是趁乱现在跑出来的,我队伍就在旁边,护士检查之前回去就好了。”

    白雾泽开门见山:“你是多少号?”

    周知之闻言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袖:“27号啊,怎么了雾泽哥?这个号码有什么问题吗?”

    白雾泽摇了摇头,问道:“你房间里是不是还有一个26号?他有什么问题吗?”

    周知之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闹哄哄的让人无法听清对话的内容:

    “我和他都在三号病房,看起来他好像还挺正常的,也能和人交流,但是看其他工作人员的表现,感觉他症状比我们严重多了。”

    “怎么说?”

    “虽然实在多人病房,但是医院在他身边还专门多配备了一名护士,专门看着他。喏,就是那个”周知之手蜷缩在袖子里面,食指小心翼翼伸出来一点,指向旁边不远处一个高大的护士。

    白雾泽顺着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刚接触到那张脸,那护士便及其敏锐地回看了过来,吓得周知之一下子收回了举起的手。

    她战战兢兢背过身,步子朝后退去:“那我就先回去了啊,我们中午再见啊!”

    白雾泽若有所思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还需要另外配备护士看守的精神病人,为什么会找到自己搭话?

    白雾泽很难相信26号刚才的表现只是单纯想要交个朋友,而且他甚至不愿意将名字告诉自己。

    回到病房后,护士从口袋里又拿出记录本,朝大家宣布:“今天轮到19号进行出院检查,检查合格就可以离开医院,跟我来,其他人在区域内自由活动。”

    白雾泽前面的男人没动。

    直到护士又喊了一遍,男人才缓慢地拖拉着步子朝前面走去,从背影来看很不情愿 。白雾泽注意到他被病号服挡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护士粗暴地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将人拉出了门外,男人受到惊吓后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却被一把抓离了地面,小鸡仔一样抓到了门外。

    白雾泽看着那道抗拒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更甚:他说的不是出院检查吗?为什么会这么抗拒?是他不想要出院吗?还是说这项检查其实给病人施加了更严重的伤害?

    如果按照护士说的,只要检查合格就能出院,那为什么游戏通关提示里面没有这一项选择?

    答案好像已经很明显,出院检查无法让人得到出院的机会,甚至可能会让本就感到痛苦的病人更加严重。

    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医院想要求权,求人,还是求钱?

    一切罪恶的来源无非这几个。

    白雾泽沉默地看着护士将男人强制性拖出了房间,看着挣扎的力度随着镇压逐渐变小,直到最后扒住门框的最后一根手指也被掰了下来。

    三号病房。

    周知之也同样推断出了出院检查的真相,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被护士架着出去的男人,心下生出一丝不忍。

    看着那双神色晦暗的眼镜,周知之不自觉蜷起了手指,心下告诫自己别多管闲事,她现在的任务只有逃脱医院,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而已,只要成功逃离,眼不见心不烦就好。

    那双手的主人即将消失在自己眼前时,护士最后甩下一句话:

    “27号做好准备,明天轮到你进行检查,祝你好运。”

    周知之更为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居然明天还有一个人要去接受审判,这家医院简直不做人啊!

    等一下!

    反应过来的周知之一下子跳了起来,多少号? 27号?

    原周知之本还为他人而感到伤感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不亚于自己一厢情愿的感动被丢到路边喂了狗。

    将人带走后,房间里剩下的人没有了管束,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其中一些人熟门熟路地走出房门,去到自由活动室了。

    周知之依旧心如死灰地瘫坐在自己的床上,口中不住地喃喃道:“这可教我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唉,果然是天妒英才,这游戏根本就没想让人活!悟已往之不谏,啊!悟已往之不谏!”

    接着,她用更大的声音感叹,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好在这是一件住满了精神病人的房间,没有人会对此投来奇怪的目光,周知之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床上打滚发疯:“啊!悟已往之不谏!!!”

    意料之外的,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接上了她的话:“知来者之可追。”

    周知之抬头一看,白雾泽正一手插着口袋,浅笑着望向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含着一汪泉水,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正映着自己不顾形象摊在床上的样子。

    “啊!雾泽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周知之“唰”地下了床站直身体,顺便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摆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有些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刚来。”为了保全高中生的脸面,白雾泽选择转开话题,“你明天也要去接受检查?”

    一提到整个周知之就浑身使不上力气,她拖长声音:“是啊——怎么办呀现在。”

    好焦虑好焦虑,明天一吃完早饭就轮到他们进行检查了,会不会很痛,啊啊肯定会痛,网上都说治疗精神病会用到电击、束缚啥的。周知之心里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她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白雾泽笑了笑:“现在应该要去找电梯,我们的目标很明确不是吗?”

    是哦!周知之的思路一下拨开云雾,她方才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出院检查上,几乎将游戏任务抛之脑后了,但是实际上他们只要逃出医院,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趁着现在自由活动的时间,去找一下电梯的位置吧。”

    周知之点点头,两人准备一起行动。

    “跟我来。”

    陈师列被身边的护士拉着,通过走廊后又走了一段歪七扭八的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他肩上的号码正是12号,一号房间队伍中倒数第二的人。

    昨天晚上刚进入游戏世界的时候,陈师列很是心大地直接睡了过去,出了系统发出的通关提示,其他一概不知,就连李隐裳逃脱成功的消息也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师列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勺杂粮粥,三五下就吃完了碗中的食物,随后百无聊赖地开始环视四周。

    他的视线在看到一处后顿住了。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和另外一个男人亲昵地靠在一起,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对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来说,这样的距离近得似乎有些过头了,甚至可以猜测在他没看过去之前两人还有更为亲密的举动。

    原本一早起来平静无波的心情如同遭到了雷击,陈师列面前的不锈钢碗脆弱得变了形。

    端着碗到达回收处的时候,面对值班的护士皱着眉指着那只几乎变成椭圆形的碗质问,陈师列抿了抿嘴,随口答道:“发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随后转头就走。

    “进去吧。”

    护士的声音打断了陈师列回忆的思绪,他推开了门,进入到房间中。

    里面坐着一个医生,五六十岁的样子,半白的头发下是一张皱纹满面的脸,倒三角形状的眼睛在厚厚的玻璃片后闪着精明的光。

    见到有人进来后,他从面前的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伸出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从中抽出一份密密麻麻的文件,朝人示意道:“坐。”

    房间内除了一张桌子和一边一把的椅子其余什么都没有,陈师列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空间及其狭隘,坐下去的时候连腿都伸不开。

    等到陈师列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那医生便透过眼镜看他,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很不着调地随意翻了翻手中薄薄一片的文件,悠悠道:

    “12号,你觉得你能出院了吗?”

    陈师列翘起二郎腿:“当然,我现在很正常。”

    对面的白大褂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拿起一个印章往白纸戳了过去。

    陈师列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看见“不合格”三个字,他没忍住冷笑一声:“不合格?”

    白大褂状似悲痛地皱起眉,这一皱眉,那张到处都是沟壑的脸连带着抬头纹都皱了起来:“我非常不幸地通知你,你的躁郁症还是没有成功治愈,看你现在的情况,还需要至少两个疗程才有治愈的可能性。”

    陈师列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说自己有躁郁症,那他就随了对方的愿。

    面前的土棕色桌子横在两人之间,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大半,陈师列猛然站起身来,一把将那桌子向前推去,一直压向对方的胸口。

    狭窄的房间中桌子朝一边移去,白大褂眼见着那老旧的木桌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的方向压来,长久没有运动的肥胖身体扭动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实实在在压了个彻底。

    脸上的肉惊恐的晃动着,他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的脸一寸寸朝他靠近过来,比狭长的下三白眼更早到来的,是他的拳头。

    陈师列有力的肌肉都被包裹在宽松的病号服下,直到被一拳打得口腔破裂,才真实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力量。

    本就因为近视而外凸的眼球睁得更大了,几乎就要掉出来,因为年老而下坠的肉不住地抖动着,嘴巴大张,尖叫着喊人来救他。

    陈师列一脚踏上桌子,一个旋身坐在上面,他踩着白色大褂的肩膀,逼问道:

    “医院里面有一个出口,在哪里?”

    对面男人浑身的肉都在抖,张着嘴巴却喊不出有效的声音,只能空空张着嘴,无力地发出哨音。

    陈师列不耐烦地反手甩了一个巴掌:“说!”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血水随着唾液在嘴角流下,他不住地晃着脑袋:“好好,我说,我说”

    陈师列好整以暇望着他,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出口在哪,而是身后径直而来的机械声。

    陈师列回头看去,身后近在咫尺的墙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型机械。

    机械底盘的位置是一张铁制的床,床的周围装满了可以伸缩长度的道具,陈师列粗略地看了一眼,就看见了手臂大小的钳子、电击棒、细长钢针等几乎所有的攻击手段正朝自己袭来。

    身后的男人洋洋得意地举起手中的遥控器:“没想到吧,这就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的人袭击医生做出的措施,功亏一篑啊12号。”

    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表情,陈师列冷笑一声,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他一把抓起男人的衣领,将人拎起来挡在身前,急速前来的钢针却犹如生了自我意识一般,绕过他身前的男人朝自己袭来。

    被掐住领子的男人胡乱挥动着悬空的四肢,发现身后男人一瞬间的错愕后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拿我挡在前面可什么用处都没有,它可是最先研发出来的治疗武器,专门针对不听话的病人。”

    “原来是针对病人的治疗方式啊,谢谢你告诉他的原理,”陈师列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以为我把你拎起来就是为了挡在前面吗?”

    “什什么?”男人惊恐地睁大双眼,心下隐隐感到不对劲,“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个机器锋利得很,马上就可以弄死你,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扭曲着朝人袭来的电击棒正滋滋冒着电光,距离陈师列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陈师列一只手拎着男人的领子,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沉声道:

    “拿来主义。”

    时间似乎一下子停滞住了,方才正张牙舞爪袭来的机械也停在半空中,娃娃音在此时响起

    【身份交换成功】

    语音一落,那些机械又恢复了动作,房间中又响起男人翻来覆去的“放我下来”,电击棒和钢针目标明确地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男人扎去。

    陈师列手一松,那人便重重落在地上,随着一声惨叫,身上的病号服被毫不留情地穿透,不知是不是扎到了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像在撒.尿一样,好恶心。陈师列嫌恶地转过了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几分钟后,陈师列从死去的男人手上拿到了控制机械的遥控,打开了门。

    门外等待的护士见到他便恭恭敬敬举了个躬:“礼医生。”

    陈师列不动声色地将遥控器放进身上白大褂的口袋里,应下了这声“礼医生”。

    “礼医生,里面的人是怎么了?”

    陈师列微微一笑:“中途犯病了,病情太过严重,我只好这样帮他治疗了。”

    第39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5 怎么是他?!……

    不听话就杀掉了?!护士眼中升起崇拜的情绪, 不愧是礼医生,做的决定永远都这么正确!

    “把今天病人的名单给我,对了, 我待会下班,放到医院门口吧, 我一会儿走的时候顺便拿。”陈师列走出门外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道。

    “哦哦, 好的。”护士愣愣点头,随后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 “等一下礼医生,您不是住在医院的吗?而且今天下午您还要进行大众治疗啊,您忘记了吗?”

    住在医院?谁家医生住在医院?

    他还要进行大众治疗?

    刚想拒绝,护士就先堵住了他的话:“礼医生,这不是您自己极力要求的吗?”

    陈师列随口敷衍道:“推到明天,我今天不舒服。”

    护士点点头,郑重记下这个理由:“好的礼医生,那待会面对一到三号房间的大众治疗您就不参与了, 我现在送您回房”

    “等一下,”陈师列抬手打断了护士的话, “面对一号房间到三号房间的大众治理?”

    20号也在里面吧?

    他话锋一转,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对着身边的护士语重心长道:“我其实还是觉得作为一个医生,需要对患者有更加细心的观察和呵护,虽然我身体不是特别舒服, 但我特别希望多去关心关心那些患者,毕竟,这是我们作为医务人员的职责,不是吗?”

    说完, 陈师列语微笑着拍了拍护士的肩膀:“走,带我去准备吧。”

    手捧着病人资料的护士便跟在陈师列旁边走了。

    院长室。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雾泽听到声音后被吓得心砰砰直跳,猛一回头,发现是之前认识的26号,正靠在门边面带笑意地望着他。

    白雾泽看清来人后重重呼出一口气,浑身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26号却没回答他的话,一丝注意也没给站在旁边的周知之,眼神紧紧盯着白雾泽一步步朝他走来。

    白雾泽看着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发觉对方现在浑身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息,和之前给人外向开朗的第一印象完全不一样。

    面对直直望向自己眼底的目光,睫毛不禁颤动了几下,白雾泽瞳孔中倒影着茫然:“你怎么了?”

    26号一步步逼近白雾泽,没管一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周知之,自顾自摸上了那张白玉一般的脸:

    “你来这是干什么呢?”

    对方的手指曲起来,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缓慢摩擦着白雾泽的脸庞,粗糙的手指在侧脸接近耳朵的地方轻轻蹭着,似有非有地触碰耳垂,蠢蠢欲动想要往更深入的地方探去。

    男人似笑非笑地问:“自由活动的时候来院长室,是想要拿到钥匙之后逃离医院吗?”

    这一句话不禁让白雾泽心中警铃大作。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意图?

    白雾泽抗拒地侧过脸,不动声色地回问:“我们只是随便转转,倒是你,你是怎么知道院长室有出去的钥匙的?”

    “刚知道。”男人耸耸肩,“今天早上的时候医院里的护士都在谈论这件事,昨天有人拿走院长室的钥匙逃走了,被发现的时候钥匙已经不见了。”

    白雾泽反应过来男人口中逃走的人指的是李隐裳。

    “所以我想说的是,用钥匙逃出去这件事已经行不通了,你们还是另找出路吧。”

    白雾泽:“你这么关注钥匙被偷走的事,是因为你想要出去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不少,似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精神病院里的人就没有不想出去的,不是吗?”

    “那你想出去吗?”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白雾泽抓住对方逐渐放肆的手,眼神不再躲闪,纯黑深邃的瞳孔倒影着对方的身影,男人面对这样直白的提问面色也严肃起来,他反手抓住白雾泽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放到身前轻轻摩挲:“我想,我知道一个出去的方法,但是需要你们的帮助。”

    白雾泽垂眸看对方搭在自己腕骨上的手,心中的怀疑依旧没有散去:“你早就知道出去的方法了?在我们之前有这么多同为精神病的患者,为什么找我们?”

    男人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呢?不是疯到无法交流就是朝这里的医生护士告密,我在这条路上已经失败了无数次。我的父母将我送到这里来,要将我的一辈子都毁去,我偏不!我一定要出去!”

    白雾泽面对对方的激动不为所动,冷静道:“你先告诉我出去的方式是什么,我才会考虑帮不帮你。”

    男人笑了出来:“你把我当傻子呢?我确实是有精神病没错,但你这样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把出去的方法告诉了你,万一你们转头就告密怎么办?”

    白雾泽穷追不舍,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你信不过我们的话,可以只说一半。既然要我们当队友,那就要至少付出一点诚意。”

    他要确认男人口中所说的方法是真的可以出去,而不会被半途抓回去腰斩。

    男人思考了一会,终于妥协:“可以,但是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站在旁边的周知之瘪瘪嘴,幽怨地望了一眼26号,两只手夸张地划过头顶然后放到耳朵上:“好!好!我不听好了吧,你们说,你们尽管说我完全听不到的!”

    随后自闭地蹲在了地上,恨恨翻了个白眼。

    你就瞒着我吧,到时候雾泽哥不还是会告诉我?

    看到周知之在院长室角落装作没有听力的小蘑菇后,白雾泽朝男人挑了挑眉毛:“现在行了吗,说吧。”

    26号用手挡住两人之间的距离,用气音悄声在白雾泽耳边说话。

    “好了小蘑菇,你可以起来了。”男人说完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等周知之站起身来后,男人问道,“你们呢,为什么要出去?”

    白雾泽用手搓了搓耳朵,随口答道:“我们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见对方不想多说什么,男人没再多问,看了眼墙上的钟,提醒道:“自由活动时间到了,回去吧。”

    说罢,男人率先走出院长室,白雾泽和周知之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男人走远后,周知之才小声问道:“雾泽哥,我们真的要和他合作吗?”

    白雾泽点点头:“他说的方法应该是真的,刚才他告诉我四号检查室有一处暗道,暗道走到头就是可以出去的电梯。”

    “有电梯?”周知之若有所思道:“那和游戏通关提示是吻合的哎!”

    白雾泽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可以考虑合作,一会儿午饭大概率还是我和他坐在一起,我仔细问问。”

    周知之眼中冒出小星星:好靠谱!果然跟着雾泽哥就不会错!

    白雾泽不知道周知之心中的想法,走到自己房间后同人道了别,顺着之前的队伍,在护士的检查后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重新回到闹哄哄的食堂,26号已然坐在原本的位置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20号。”

    白雾泽看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点了个头,还是配合道:“你好。”

    男人又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刚好露出尖牙:“20号病友,我刚刚考虑了一下,我们的队伍还需要一个人,想要出去的话,你得帮我找到。”

    “有什么要求?”白雾泽手上不停,传递着今天的午饭,是一小块干面包和一碗很明显用热水泡出来的味增汤。

    这是什么搭配?

    白雾泽皱了皱眉,终于理解了积分商店的压缩饼干卖得这么好的缘由。

    “要力气大的,可以搬动至少一百五十千克的重物的人,暗道的门很难打开,所以我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男人看着面前还没有手掌大的面包叹了口气,“找不到就算了,每天就给吃这种东西,能有什么力气?一身腱子肉都被饿没了。”

    白雾泽对食物没什么执念,他面无表情吃了一口面包:“既然吃不饱,你就没想过抢别人的午饭吗?”

    又长叹一口气,男人有些怅然又像是顾影自怜:“所以说像我这样善良的人在这里是活不好的,因为太考虑别人,想要带着其他人也一起逃出去,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白白蹉跎了好几年。”

    白雾泽冷酷评价:“假圣母。”

    男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对,我就是假圣母。”

    陈师列坐在相隔十米远的员工餐区面色沉沉,看着自顾自谈笑的两人,只觉得明显更为丰盛的员工餐在口中食之无味。

    知道一旁的护士提醒,陈师列才反应过来该轮到自己上场了。

    “下面有请礼医生来进行大众治疗!”

    26号闻言压下了眉毛:“怎么是他?”

    “礼医生怎么了吗?”白雾泽顺着目光看向站在众人前面的男人后,不禁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他?!”

    第40章 臆想症人你别追我啦6 因为四号检查室……

    一瞬间白雾泽的脑子中闪过很多想法, 最后还是接受了会有人抽取抽到医生身份。

    “你认识礼医生?”26号问道。

    “我见他有点面熟。”白雾泽生生将脱口而出的认识咽了下去,熟练地转移话题,“你刚刚见到他那么惊讶是为什么?你认识他吗?”

    “何止?他和我们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老熟人了, ”男人道:“知道为什么我们每次饭都这么少吗?”

    白雾泽茫然地摇头。

    男人冷笑一声:“这都是他的提议。一年以前,面对臆想症人的治疗卓有成效, 但是医院还是关押着不放人, 那些比较清醒的病人就开始反抗,为了保证医院的持续运行, 他顺势就提出了对精神病人的饮食结构做出调整,说什么只要病人没了力气,就不会逃出去了。”

    男人顿了顿,又道:“这项规则施行了不久,又有人起来反抗,他直接把人抓起来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

    “前额叶切除手术?”

    “是的,一个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可以合理杀死一个人灵魂的手术。当时也是在这个地方,所有人吃完饭之后, 他让护士推来了一张手术床,把那个闹事的人叫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做了这个手术。”

    白雾泽光是听着都感觉脊背发凉,他艰难开口:“那最后那个闹事的人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 被切除前额叶之后他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不管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男人很快又变回刚做完检查后偶尔有些神经兮兮的26号病人,悲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就连行走能力和说话能力都失去了,直到一天晚上,他想要出去上厕所,因为没有叫护士, 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死了。”

    “啊居然是这样吗。”白雾泽看着对方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语气呐呐附和道。

    夜晚不准出去上厕所的规则居然是这样出来的。

    “说好听点是大众治疗,实际上是找个人当场进行前额叶切除,更别说昨天才刚逃走一个患者,医院肯定要杀鸡儆猴!所以千万别和他对视,千万别得到他的注意,”说着他又转头打量起白雾泽,“不过你长成这样,倒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呢,这样,你把头低下去就行了。”

    白雾泽刚想拒绝,就感到脖颈处传来的热意,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缓缓压下了他的头,男人也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比出“小声”的手势:“小心,他朝我们这里看过来了。”

    男人将白雾泽的头压下去后自己却在众人间坐直了身体,他将目光投向手掌下白皙修长的脖颈,细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碎掉,现在正乖巧地呆在自己的手下,就算有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反抗,都能够被轻而易举收拢和镇压。

    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男人餍足地眯起了眼睛,手掌缓缓摩挲着手中的细腻肌肤,脖颈和脊椎的交接处因为低头露出圆润的珍珠骨,男人轻拢慢捻着,手因为这样的触感而兴奋地颤抖着。

    白雾泽在一旁无知无觉,茫然睁着眼睛,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等,等一下”我看别人好像也没有这样躲起来啊?

    男人却打断了他的话,将身子朝人贴得更近,说话时嘴唇甚至得寸进尺地贴近对方的耳朵:“嘘,他过来了。”

    白雾泽颤了颤睫毛,不自觉躲避男人说话时温热的气音,却被捏着脖子无法动弹。

    陈师列的目光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白雾泽,接着就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说话就说话,贴这么近干什么?

    望着两人越贴越近,陈师列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他走到一旁敲了敲桌子,嗓音寒若冰霜:“20号患者,请你出来一下。”

    白雾泽被吓了一跳,脖子却依旧被人桎梏,艰难地转过头去:“什么?”

    “做我的教具。”陈师列皱眉看着一旁男人敌意的眼神,狠狠捏住他依旧放在白雾泽脖子上的手,将它甩开了,“你跟我出来。”

    做教具?!

    联想到26号刚刚的科普,白雾泽脱口而出:“你不会要切除我的前额叶,然后把我变成傻子吧?”

    陈师列不禁笑起来,觉得他的想法实在可爱,拉着人远离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人后才道:“不想你和他靠太近,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白雾泽眨了眨眼,有些震惊于对方的直白,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他从来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性格的人。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自在,陈师列只让人换了个位置:“你好像很不喜欢受到别人的注意?”

    白雾泽不愿意被人看出自己的喜好:“只是不太习惯。”

    陈师列笑着摇了摇头:“尽管总是避免出现在大众面前,但我总会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你。”

    白雾泽抿了抿唇,内心疑惑:他这是在说什么啊?我们又不熟。

    但是面上只点点头:“啊,谢谢你。”他总感觉碰上陈师列后就经常不知道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想起26号说还需要一个队员,白雾泽看了眼对方结实的双臂,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角:“对了”

    “怎么了?”陈师列看着那双阻止他转身的手,虚虚扯住白色长褂的一角,圆润的指甲泛着粉红,指节修长,整只手都异常精致。

    白雾泽感受着周围的目光,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布料:“待会再说吧,你记得找我啊。”

    陈师列点点头,转身走到房间中央,举起手里的话筒就开始胡乱编造:“现在正式开始对心理健康的治疗,所有人注意力集中!”

    “所谓臆想症、妄想症,就是生活中会臆想,妄想自己身边的事物。不是说我们不治疗,治疗是肯定要的,作为医生我们也不会提倡不治疗。那要怎么去减轻自己的症状呢?就是要在日常生活中对它进行干预,啊,一定要及时干预,要有所作为。”

    “但是呢,这个干预,不是说可以一蹴而就,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么多年中对此手足无措,大家说对不对?因此,我们在处理这种事的时候,一定要循序渐进,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一步登天,大家也不要眼高手低,慢慢来,不着急,这种病症的减轻都是慢慢来的”

    “好,以上就是我个人对于臆想症和妄想症的小小思考,大家解散吧。”

    周知之坐在下面默默竖起大拇指,她没想到半个小时的演讲可以什么信息都没有,全是废话。

    太能编造了陈师列。

    “对了,20号患者跟我来一下。”

    陈师列走到白雾泽的旁边,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两条莲藕一般白润的胳膊交叠在一起,上面趴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解散后的房间逐渐闹哄哄起来,那张脸上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摄人心魄的眼睛露了出来,抬起头来的时候,陈师列在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

    他突然生出了亲吻那双眼睛的冲动。

    陈师列压下了心中的想法,伸手捋开黏在对方额前的碎发,温声道:“昨天晚上没睡好?”

    白雾泽坐起来,垂下眼睛乖乖回答:“嗯,昨天晚上看见沈居清死了,有点睡不着。”他瘪着嘴抱怨,“而且床好小,睡着好难受啊。”

    陈师列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太阳穴:“你刚刚想找我说什么?在这里说方便吗?”

    “不太方便,去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吧,对了,把26号也叫来”

    一听到26号也要来,陈师列立马变了脸色:“他必须要来吗?”

    白雾泽迟疑道:“好像,也不一定?”到时候只要告诉26号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好了吧,虽然等到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一定会有一场恶战,但是白雾泽还是想要站在陈师列一边,就算对方无法举起一百五十千克的重量,无法满足26号的要求也无所谓,毕竟他们是队友不是么?

    “那就去我房间吧,那里最安全,不会有人偷偷进来的。”陈师列不动声色地提议道。

    白雾泽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小心思,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还有更想问的事情:“对了,你是系统自动抽到医生这个身份的吗?”

    “不是,是我的天赋。”

    “啊——这样啊。”游戏里的玩家大多不愿意提关于天赋的事情,白雾泽也没多问,生怕让人反感。

    陈师列却似乎没有这样的顾忌,他甚至主动向白雾泽提起,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朝对方分享:“你不好奇我的天赋做了什么让我变成礼医生吗?”

    白雾泽微微抬起头对上陈师列的目光,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愣愣点头:“我是有好奇,但是你难道不会介意把这些告诉我吗?”

    陈师列笑起来:“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有弱者才会害怕自己保命的手段被别人知道。”

    白雾泽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天赋是复制,但是没人人不知道我复制了什么,用来交换身份的天赋是拿来主义,只要我触碰到对方,然后说出拿来主义就可以了。”

    白雾泽走在陈师列身边,他转头看了眼对方的白大褂:“你是12号?今天刚好轮到你去检查室,然后你夺取了那里的医生身份?”

    “你猜得没错,明天是轮到你检查吧?记得去四号检查室。”陈师列带着人拐过了弯,“到了。”

    白雾泽在人前进了房间:“为什么?”

    陈师列弯起眼睛:“因为四号检查室是礼医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