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Level5.5
酣畅淋漓的一夜。
曲邬桐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一觉醒来,东方大白。
可是枕边空了。
曲邬桐套上睡裙便跑下楼,想看看梁靳深是不是走了。
到一楼,厨房传来笑声。距离晚宴场馆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商务车堵在了车水马龙里。
“EQUIS那边的人说曲邬桐已经上去,下下个就是你。”
经纪人说完,干脆打开了直播,正好是曲邬桐停留在签名板前。
屏幕里的人身上那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同梁如月身上的,有九分相似,即便原本不像,在造型师的改动之下,也相像了。
可当曲邬桐转过身那一刻,屏幕前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梁如月是典型的甜美长相不错,圆眼睛翘鼻梁,笑起来时纯澈曲亮。
而曲邬桐,准确来说,是五官精致到不可挑剔,因而当她跳出过往的风格时——
两人就并不相似了,即便是穿着大同小异的衣服。
“倒是看不出来,曲邬桐身材不错。”
车内一阵静默。不知睡了多久。
曲邬桐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丝绒睡衣的扣子被扣到最上方一粒,就是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有些闷热。
她下意识循着光亮投去目光,随之一怔。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泛着荧荧幽光,男人半个身子浸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瞧见他利落分曲的侧脸线条,以及齐整的西装领口。
上一次,曲邬桐睁眼时,房间里已经空荡,身侧凌乱褶皱的床上残留着男人清淡冷冽的味道。
除去一夜荒唐,两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
说起来,这是一场意外。
何越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又听闻这次品牌晚宴有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投资人会来,她便主动向何越提出,试试看。
尽管对方将自己的信息瞒得很严,但京圈这一代公子哥她是知道的,家里多数管得很严,脾性也不大好。
说不定,对方看她不顺眼,直接将她封杀了,何越也能彻底散了心思。
那天,她喝了点酒后,弄来对方的房卡,率先在房间里等待。
等人一进门,她便主动投怀送抱。
门一开,她抱上去了,略带醉意的气息拍打在男人的衬衣上。
面前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冷淡,却又不至于太过与人疏离,像柔软的雪。
曲邬桐知道这样的人,修身洁行,不会到处拈花惹草。
她做好准备会被推开。
偏偏。
对方带有薄茧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腰,低眸看向她的眼底,夹杂着欲色。
曲邬桐定住目光。楼下的鼓点愈发激烈,融于包间化为琐细的震动,陆离浮夸的光线流连在梁靳深那张深性的脸上,如同浸上酒液般润饰一层光彩溢目的冶艳。
原本喧哗吵闹的包厢因为他一句上扬的问句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各怀心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没人能猜透梁靳深这话含着几分玩笑几分真——
包括曲邬桐。
她还沉浸在方才与林云琼的对话中,后背脊椎骨的寒颤还未完全退却,现在猝不及防成为了人群的中心,清眸中不免划过一抹诧然。
他想干什么?
曲邬桐沉湎于揣摩的思绪中,没注意场子一时冷下来,梁靳深的脸上却没显现任何不耐,黑眸依旧疏懒而炽灼地攥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噼啪”一声,不知谁打开了打火机,一簇明黄的火炽照亮了青年的半边脸,本就锋利的五官被照得更具侵略性,眼眸里溺了些火苗在里头,直把人看得吸进去。
“曲小姐,”散淡的声音伴随着火光的飘飖忽轻忽重,他歪头,扬起点笑望她,“时间快到了,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说不参加大家都下不来台面。
实在拿不准梁靳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曲邬桐只能随便选一个。
“大冒险。”
“哦,”他应了声,眼皮耷拉着,似是随意点了个,“正好缺个司机,那就——”
“送我回家。”
“”
曲邬桐已经忘了走出包厢时,身后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怎样的。
惊异的,打量的,看好戏的
明明凌知维带她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如所愿的低调,怎么轮到他就会变得这样惹眼。
思绪回到身侧——
曲邬桐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转头望向车内青年静默的侧影。
暗色的车身与他墨色的衬衫融为一体,车窗贴了防窥膜,月光艰难地透了些在他鼻尖上、眼睛里,伴随着光线的游动掠过些许星光,浮光掠影间又肇始恍然。
他似乎真的如方才所言,只是恰巧缺个司机。
从出了九尾到旁边的停车场,他对她和陌生人没两样,长腿一迈坐进副驾驶,把布加迪的钥匙丢给她,就开始闭目小憩。
梁靳深:“你知道去哪里。”
他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懒散,让人摸不清情绪。
若是往常曲邬桐倒也没必要和他争,只是今天心情实在不妙。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适才和林云琼对峙的时候只觉不可理喻,现在徒留和他两个人,却蓦地有种委屈的感觉滋生。
“梁靳深,”她连名带姓叫他,认真的,带着些鼻音,“今天不做。”
寂静的车内星辰浮动,青年似乎轻笑了声,睁眼睨她。
梁靳深:“我没说要做。”
曲邬桐:“那叫我出来干什么?我说了,我在等人。”
梁靳深:“你等得到吗?”
“”
是啊,她等得到吗?
今晚临艺老板有意推脱,放她一夜鸽子,第二天大可以说自己喝醉了,忘了这回事,再找个理由把重复安排演出的锅甩给负责人或其他下属,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该想到了,她站在临艺门口等人,楼上那帮人又谈起临艺的事,这么巧的事情,梁靳深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曲邬桐垂眸哂笑一声,调整好刚才不经意流露的情绪,语气平静:“我不会开车。”
反正他们先前的见面都在床/上,他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开车。
“是吗?”
梁靳深靠在副驾驶,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曲邬桐倔强地与他对视了会儿,仍是率先略显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几乎是错开目光的下一瞬,她感到一股温热而强势的气息铺面而来,布料的摩挲声在微凉的空气中发出不合时宜的暧昧轻响。
是他蛮横的掌骨覆上她的腰间,激起身不由己的悸动。
张弛间,她望见他那双撩人的眼睛,和鼻尖那颗性感的痣,随着他唇角的笑细细牵动。
“怜怜,下次扯这种谎的时候,记得左脚先把刹车松了。”
“”
她的计谋被他轻易识破——
就连呼吸都由他掌控。
喉间落下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指腹不经意滑过曲邬桐纤细的腰肢,停留在她凹陷腰窝的某处,轻轻一按——
曲邬桐呼吸一窒,硬生生将喉咙口的呜咽声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呼吸倏忽变得有些沉。
“怎么不喊出来?”
这人,太恶劣了。
今晚神经本就处于紧绷的状态,当下还要被人这样拿捏,曲邬桐只觉越发鼻酸,眼眸中似有水汽氤氲汇聚,恍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来。
“怎么哭了。”
梁靳深罕然地一愣,垂着眼,望着被泪珠浸湿的指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
曲邬桐:“你不就是在欺负我?”
梁靳深:“输了游戏还想耍赖,明明是你欺负我才对。”
曲邬桐说不过他,只能红着眼瞪他。
梁靳深喉咙滚了滚,瞥过眼睛,拇指略显生硬地抹过她眼角,感受指尖冰凉的液体顺着凸起的筋络划过虎口。
“他让你等了多久?”
“什么?”
曲邬桐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平日里鲜少将情绪显在脸上,许是今日受够了委屈,故而情绪外放了些,就连随意说出的两个字都尾音拖长,带着点钓。
她皮肤薄,禁不得揉,梁靳深刚刚只是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眼尾的红晕就比周围地方更绮靡些,被本就莹白的肤色一衬,更是鲜丽得如同被雨打过的梅蕊。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全然不知的样子。
梁靳深其实挺想告诉她的。
她这种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想——
“没什么。”
恢复疏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青年拉开了些距离,耸拉着眼皮,看起来是真困了。
“喝得脑子都糊涂了,看来今儿真只能靠你送喽。”
曲邬桐忆起他前几天摆她一道的事,虽然将信将疑,但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回家,也确实没其他地方可去。
没再和梁靳深争辩,她沉默着将车开到泰晟院,院门的保安认得这车牌,还没等她打开车窗,大门就自动敞开来。
梁靳深的车和梁靳深这个人如出一辙。通身的哑光暗色,就连车窗都贴了深色窗膜。
本该最低调的颜色,偏偏又在月光的辉映下赫赫瞩目。
夜色已深,三两行人听到熄火声,都不由朝着这辆车的方向侧目。
曲邬桐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熄火后在包里翻找了会儿,最终找出一次性口罩戴上,思考片刻,再拿出一片准备给梁靳深戴上。
青年似乎刚醒,又或是真如他所言,喝得醉了,一下没适应前窗外路灯的光亮,眯着眼睛顿了会儿。
下一秒,凌冽的指骨精准地抓住了曲邬桐递过来的纤细手腕,声音里还沁着些哑。
“做什么?”
虽是问句作结,他的眼神却先一步扫过曲邬桐手中的一次性口罩,又缓缓抬起硬挺的眉骨,瞥向她脸上戴的那只,哂笑一声。
“曲邬桐小姐,我们又不是在偷/情,用得着装备那么足?”
尾音里没了平日里的钩子,反而多了些带刺的讥诮。
曲邬桐愣了片刻,猜测是他被吵醒心情不好。
不过——
偷/情吗?好像,也挺贴切。
曲邬桐在心底默默认同这一定义,对上梁靳深的眼神,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口罩,随意编了个借口。
“今晚在外面坐得久,好像有点感冒,怕传染到你。”
这借口实在编得粗劣,连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先蹙了眉,正想着扯些别的话题略过去,蓦地感觉有什么温热的触感略过她纤薄的腕骨,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青年掌骨上凸起的青筋,猝不及防的,伴随着她心跳的频率,在额骨处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口罩的缝隙传递到他宽拓的掌心,他的指尖从而变得更炽烈,在某一瞬几乎要将她灼伤。
窗外鸟雀不知寒,冷不丁吱呀叫了一声。
伴随着啼鸣的末音,曲邬桐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凑近,手背从她额头拿下,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什么更加柔软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前额。
软的,轻柔的,一点也不像他的。
但的确是,他的额头。
月色被乌云笼罩,水汽朦胧间似乎又有一场滂沱大雨将至,微弱的路灯光亮本就所剩无几,在前窗车膜的过滤下徒留一层虚悬的光晕浮浅于两人侧颜,刹那间,暗暧交叠。
可曲邬桐却觉得,她从未有过一瞬这么看清过梁靳深的脸。
那双本该酝着潋滟墨色眼眸里,正缭绕起她望不到底的湖色。
“曲邬桐。”
他叫着她的名字,与那褪去撩人表意的眼睛那般,语调少了玩世不恭的懒散。
他该是看透了她张口扯谎的把戏,又或许没有。
但总之,他郑重、一字一顿、带着轻微诱导地喊她,话语伴随着两人咫尺的距离,从他漂亮的薄唇,到她柔软的耳骨。
“跟我上去?楼上有药。”
这才发现,这人是梁靳深。
她瞬间,心跳如雷。
“你什么意思?我会被她比下去是吗?”梁如月显然不满,为了穿上这件衣服,她苦练了快一个月。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她的风格走。”
“这怎么就不是我的风格了?曲曲江总说我穿这身很好看。”
身为信河的人,经纪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特别是搬出江总后,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屏幕里,光影流转,曲邬桐摇曳生姿。
梁如月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走了这么久?”
她拖了下回放,发现这女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取下发簪,纤长的指尖一翻,簪子变成了扇子,曲邬桐摇扇轻笑,眼波似水。
“等一下,她一个人走了两个人的时间吧?”
经纪人皱起眉。
梁如月忽然面色铁深,“她就是故意的!”
按理来说,这种设计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完成,曲邬桐曲晃晃停了下来,除了让梁如月再没有上台时间,还能因为什么?
可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迟到,上不了台能怪谁?
梁如月快气疯了,下意识地去拨电话,却被经纪人连忙拦下,“江总开完会之后焦头烂额呢,集团那边新派来一位总裁,一开口就是要查信河这几年的账务,江总哪里有空?”
说得也是。
梁如月放下了手机。
“新来的总裁?”她若有所思,“估摸着就装个样子吧,谁不知道信河这些年是江总一手操办,上一任总裁直接撒手不管。”
经纪人回想起下午在公司见到的那人。
矜贵笔挺,又一丝不苟,年轻俊朗的面孔,却有着超出常人的镇定冷静。
据说,那就是梁二公子,运核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前来。
信河,要变天了。
可眼下,稳住梁如月要紧,经纪人连忙道,“信河本是在江总手中一步步壮大的,谁来,都不能撼动江总的地位。”
闻言,梁如月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总裁……”
“别想了,梁家的人,看着也不像风流成性的。”经纪人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梁如月叹了口气,江总哪哪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
唐云汐在做早餐,那个一夜几乎没睡觉的男人,正挽着衣袖,神清气爽地在旁边帮忙。
两人有说有笑,画面亲切温馨,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
曲邬桐站在楼梯口,感慨还没来得及发散,梁靳深转头看见了她,迈腿走过来,抬手勾了一下她睡裙的肩带,手指轻撩:“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又摸了摸她的脸,“还没洗漱?”
还想揉她头发时,曲邬桐先抓住他的手,将他松了两个扣的衬衣衣领掩了掩,低声反驳说:“先看看你自己吧,也不知道害臊。”
那衣领深处,嶙峋的锁骨上,有个鲜艳的红色吻痕,是她几小时之前的杰作。
梁靳深眸光流转,凑近她,声音暗下去:“你羡慕啊?我女朋友留的。”
声调压住,缱绻的气音配合暧昧的口型,又吐出四个字,“爱、的、证、据。”
曲邬桐脸上倏然发烫,瞪他一眼:“你色死算了。”
转身,“咚咚咚”上楼,丝质的裙摆在翘臀上飞扬。
梁靳深眉梢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有没有别人看见。
还好这是在父母家,没有外人。
第 32 章 Level6.1
吃过饭,梁靳深从汽车上拿来一只红色锦盒,作为寿礼送给曲望舒。
曲望舒打开,没想到是徐悲鸿的画,画上的马栩栩如生,是真迹。
“这太贵重了。”曲望舒难掩欣喜之色,将画铺展在书桌上,左右用镇纸压住,弯下腰细细品鉴。
他平时的爱好就是书法和作画,最欣赏的就是徐悲鸿的画。
但爱画之人都知道,徐老先生的画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流于收藏界,在艺术市场被誉为“龙头股”,可见其价值之高。
梁靳深双手插兜,站在书桌对面,云淡风轻地陪着赏画,一句不提花了多少钱。
窗外云散雨收,满院的翠绿欲流。
宾客陆续来访,每个人都要围着画赞誉几句,顺便艳羡一番曲校长,家里有位身价逆天的总裁女婿。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沪城电影节,《冬夜》入围最佳影片,编剧导演收获提名,可以说,这一届金云奖,《冬夜》是最大的赢家。
影片还没上映,网上对片子的猜测频出。
【我朋友是业内,说这部片子特别意识流,陆导老毛病又犯了,很多人get不到,我看票房多半药丸。】
看到这条评论,曲邬桐点了个赞。夏天衣服干得快,曲邬桐将毛巾交还回去,拜拜手,拒绝了侍应递来的果汁。
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裴以恒,她找了个少人的角落,靠着栏杆,给葛念拨过去一个电话。
冷水泼在她身上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裴以恒的名字是从哪儿。
拨出去两秒,曲邬桐反应过来,立即挂断。
这个点,葛念应该睡了,她自怀孕后作息十分健康。
这事还不到要打扰她的程度。
曲邬桐想了想,还能找谁。
底下江水翻涌,打出来的白沫和黑色的水搅和在一起,游艇早在她未能反应过来时起航。
曲邬桐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处事不惊的性格,即便今晚睡哪儿都不知道,她还是不紧不慢地思索。
她装腔作势地把所有人想了一遍,最后心思还是落在最早浮现出的那个名字上。
不管合不合理,她现在最想联系的人,是梁靳深。
梁裴两家属于一个圈子,他自然有着裴以恒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也没关系,她只是,想和他打个电话。
许是柔软的风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立即打开通讯录,翻找起那串号码来。
屏幕的光芒打在她的脸蛋上,照亮她认真的眼眸。
指尖触碰到梁靳深的电话号码,蓦地,曲邬桐察觉到身后清晰的脚步声。
她微微偏头,在看到身后徘徊的中年男人后,立马转移视线,以免和对方对视上。
这艘游艇上,有太多曲晃晃的心思。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曲邬桐感觉自己无时无刻被人盯着。
她冷静地重新打开手机,然后假意拨出去一个电话,开始拿腔拿调。
“我不就今晚出门玩玩,老公你别吃醋。”她刻意咬重“老公”二字,接着撒娇道,“谁生气了?曲曲是你惹我生气。”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黏着我、管着我,我能生气吗?”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身后人。
还不走,曲邬桐一鼓作气道,“买不起一百个限量包包、一千克拉的钻石、十万平方米的豪宅,就不要想着金屋藏娇好吗?穷鬼。”
身后人肉眼可见地一哆嗦,曲邬桐感觉自己一直饱受诟病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待人走后,她松了口气。窗外风声扑簌,瓢泼骤雨隔着老旧的窗棂不迭地拍打着,屋内却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耳际,振聋发聩。
曲邬桐打量着梁靳深的表情,打算找个话题把眼前危险的局面拉远,于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进来的?”
梁靳深轻笑了声,不知有无识破她的计谋,抓着她脚踝的手倒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
目及所处依旧是他挺直的鼻尖与那颗细小的鼻尖痣,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的双眸,似是一头伏击而动的猎豹。
“门口那棵树直突突地立在旁边,想不注意都难。”他歪了歪头,微凉偏硬的碎发扫过曲邬桐漂亮的额头,“下次换成地毯下面,嗯?好歹让我多找几秒钟。”
好像被嘲讽了。
无视他带着调笑意味的瞳孔,曲邬桐试着轻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语气放软地叫他名字。
“梁靳深。”
“嗯?”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又是几秒诡异的静默,就在曲邬桐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直压着的躯体居然真的移开了。
咔哒一声,猝然的豁亮反倒让曲邬桐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缓过神来,身型清挺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墙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眼下的乌青,轻啧了一声。
“现在有困意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曲邬桐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回道。
“还好,就是腿酸。”
顿了会儿,她又找补了句:“但今天没那兴致。”
补的那句还挺坚决,梁靳深眉眼划过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脸上没什么波动。
“喝点?”
曲邬桐被那上扬的尾音勾着望向客厅的茶几,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瓶红酒。
“你带来的?”
她问完后才发现这问题挺蠢的,于是避开了梁靳深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慌忙地走到茶几边,才发现红酒瓶的瓶身和软木塞上都沾了些露气。
如他所言,应该是放了些时间的。
人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感性就卷土重来,曲邬桐望着那染着水汽的红酒瓶身,兀地忆起方才身体相贴时,他衬衫上好似也浸了凉气,与他手掌炙热的温度南辕北辙,宛若溅落水火。
她正想着,手心被一修长的指腹勾了下,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红酒杯。
“喝酒助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别的情绪,“你在那没喝,现在喝点,刚好。”
曲邬桐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想法,暗自忖想她在云鹤楼那会儿是否真的想歪了,以防万一,还是端着红酒杯坐在了沙发上的角落小口抿着。
酒的确助眠,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曲邬桐自知在今晚那种饭局上一旦开了戒,不免被人一杯一杯灌得酩酊,还不如直接说不喝,而现在就喝一杯,似乎
也没什么事?
她喝了半杯,脑子没醉,先上了脸,抬眸望向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梁靳深,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只是找我喝酒的?”
“不然呢。”梁靳深扬了些弧度,眸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每次找你都只能是为了上床?”
曲邬桐被噎住,又抿了口酒。
他们本就是情人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炮友,不上床还能干点别的?
虽然心存疑窦,奈何眼前的酒实在香醇,曲邬桐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脸有点发烫,就连脑子好像也烫了起来。
她细细地抿,本就殷红的嘴唇愈发鲜艳,有几滴猩红的酒渍不慎沾染嘴角,顺着动作流到小巧的下巴上,滴落雪白的脖颈。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曲邬桐却觉得手脚都温暖了起来,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打算逐客。
“梁靳深,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外面有司机在等你吗?”
“梁靳深?”
问了两句没人应,曲邬桐疑惑地抬眸,眉睫处沾上的水汽随着动作颤了颤,却见挺拓的身影沉默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高,站直的时候总给人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即使此刻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也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砰的一声,玻璃底座与茶几稍稍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曲邬桐的注意力变得迟钝。
“诶,你怎么没喝?”
她较真地望向那半杯没怎么喝的红酒,声音透露着真切的不解,还隐约含着些醉酒后的沙哑。
敢情刚刚就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啊。
正想着,身前遽然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
曲邬桐迂缓抬头,撞入一双比酒液还要浓稠的黑眸。
“没醒好,淡得很。”
依旧是淡薄散漫的语气,与眼里翻涌的情绪大相径庭,可惜曲邬桐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听到他的话还真蹙起了眉头。
醒酒还有规矩?她这杯怎么很好喝。
面颊微红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见眼前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还是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手里剩余的小半杯红酒不情不愿地递到青年手中。
“你喝我的试试”
“嗯。”
还没说完,梁靳深懒散嗯了声,接过曲邬桐递过来的酒,没有丝毫迟疑地沿着她浅粉色的唇印喝下一口。
唇印瞬间融于唇齿,只残余一半,曲邬桐盯着那抹樱粉色沾上青年唇角,再被他漫不经心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舐干净,驽钝的神经总算恢复了些,暗道一声不好,在沙发上轻轻挪动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就被他蛮横的指尖掐住了下巴。
曲邬桐不备,被他掐得轻呼一声,唇舌趁机闯入,梁靳深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顺着舌尖蔓延到口腔,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压得曲邬桐舌根发麻。
酒液让渡津液,青筋鼓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从容转向粹白衣裙的拉链,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在她近乎象牙白的肤色下深得不像话,修长指骨一挑,刺啦的声响被吞没于湝湝水声。
陌生侵略的气息占据口腔的每处角落,细弱的叫声可怜都没成型,就又被另一个炽灼至极的吻吞没,唾液都来不及吞咽,更不用说酒液。
殷红的液体已分不清是谁的,梁靳深淡淡抬眉,望向曲邬桐唇珠上残余的水珠,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嘤咛,炙热小臂往纤细腰肢上抱紧了些,尾音里带着些哑。
“这次是甜的。”
狼披上羊皮不过三秒,遂原形毕露得彻底。
曲邬桐自知又上了这人的当,只是喝了酒脑子本就迷糊,被他亲后仿佛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摆出不情不愿的投敌姿态,嘴里嘟嘟嚷嚷道。
“要做就快点”
可惜催促的话语而未来得及说完,尾音就率先变了调,青年伸出湿热舌尖,舔上昨天那处彰明较著的吻印。
于是旧印未消,又添新痕。
下一秒,曲邬桐感到身上一凉,皤白裙摆掉落地毯,也一同染上了水渍。
狩猎者总喜欢看尽猎物挣扎无措的姿态,才肯恩施她一个痛快。
这点在今夜,体现得尤为明显。
床被下陷,发丝濡湿,萍踪浪影里,目及所处只有青年劲瘦起伏的背肌,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出津津汗液,反射出眩目的烁,叮铃一声,曲邬桐刚微微松口气,就看到青年直起精健的腰,抽空将食指的银戒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猝然大脑一片空白,酒液的焦灼已从唇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脚趾都漾起绵绵不绝的颤。
急风骤雨毫无间隙地拍打着窗沿,雨水顺着玻璃亟亟流淌,曲邬桐只觉得冰凉的泪珠划过眼角,又被人漫不经心地舐去,像是安抚一株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只是这安抚大概没什么诚意,因之风暴只停了一瞬,就又迫不可待地卷土重来。
脚踝被人高高抬起,在凸起的骨节处落下清浅一吻。
只可惜身上动作要是能有吻一半温柔就好。
翌日清晨。
曲邬桐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的整只手臂早已失了力气,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触到昨夜被人抛至床脚的坚硬物体,以为是闹铃往右一划,谁知手机里突兀传出豪迈热情的女声,把她混沌的意识一下子吓醒。
“Surprise,Lynn!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没打扰你过sweet weekend吧哈哈!”
曲邬桐眨了眨眼睛,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有些疑惑。
“Annie?”
只是刚开口就后悔了,声带像是被人为撕扯过,单单吐出两个字节就不可遏抑地透着颤音。
电话那头静止了三秒,随后就是几乎要冲出手机屏幕的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OMG,darling,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邬桐还没找借口解释,乔安妮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oh”声跌宕起伏绵延不绝。
“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佛音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亚洲帅哥吧——”
“我就说鼻子挺的男人能干!!!”
可那种目光紧黏在她身上的感觉挥之不去,叫她浑身仍紧绷着。
“曲小姐。”身侧忽然传来道声音。
曲邬桐长睫微颤,随后转过头。
面前是一身燕尾服的侍应,平和地看着她,朝她伸出的手上捏着张纸条。
显而易见是给她的。
曲邬桐接过后,侍应便离开。
她用指尖翻开。
在看清上面内容的时候,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冬夜》不就是用来捧梁如月的?从男女主都没混上提名就知道了,纯纯工具人,还有美帝,被用来挡枪的。】
看到这条评论,曲邬桐又点了个赞。
她正大光曲在机场刷着微博,身后是粉丝以及围观的路人。
何越本该在她身侧遮掩一二,此刻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上飞机后,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
“《冬夜》我们没有提名。”何越道,“现在关注度却全在你身上。”
金牌经纪人,就是可以“小题大做”,用最简单的手段,做最高效的事情。
甚至那两条评论,也是何越事先安排人发好的。
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何越买好的两个词条登上热搜。
曲邬桐眯了会儿眼睛,窗外就已经是沪城。
助理率先连上网络,查看情况。
何越问:“怎么样?”
助理慌乱地将手机伸过来,紧接着何越表情严肃。
曲邬桐偏过脑袋,借着对方的手机一看。
她如愿以偿霸榜热搜,只是紧挨着的两条词条分别是:
#曲邬桐疑似怀孕#
#曲邬桐梁崎#
中午到酒店,贴着巨幅“寿”字的大厅里,高朋满座,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梁靳深端着酒杯,陪曲望舒应酬,一身矜贵,沉稳大气,脸上微笑恰到好处,迎来送往中,姿态大方,又从容自如。
人们除了给寿星祝寿之外,更多的话题全都围绕在梁靳深身上,谁叫他太惹眼了呢。
即使不提梁家的背景,就他自己,长相、气质和学识都是人中龙凤。
单单那张脸,肤色冷白,清隽英挺,面部轮廓没有一点赘余,眼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若一切谈笑都是客套,不与人交心,可是他淡粉的薄唇稍微展露一点笑意,又会觉得他撒了恩泽,让人为之倾倒。
长辈们个个都很关心他和曲邬桐的婚期,年轻女孩则围在一起偷偷看他,羡慕曲邬桐钓到一个金龟婿,年轻男孩也不闲着,悄悄将他当标杆,比对自己的差距。
大厅里几百人的目光,像星星点灯似的在梁靳深身上来来去去。
快结束时,梁靳深回到曲邬桐身边,扯了扯衣领,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低声感叹:“你家亲戚真多。”
曲邬桐碰了碰他的酒杯,莞尔:“有你家多吗?”
她心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的忍耐力可谓达到了峰值。
梁靳深勾唇,惫懒地笑了声。
第 33 章 Level6.2
傍晚两人告别父母返城,叫了两位代驾,曲邬桐跟着梁靳深上了他的车,她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两人都有些疲惫,曲邬桐抱着梁靳深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梁靳深微微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仰颈在头枕上,阖眼假寐。
曲邬桐动了下,抬头看他,那双合上的眼眸,细隽狭长中带着燕尾的弧度,五官轮廓在暗淡的车厢里犹如雕塑,灯影划过仰着的下巴和锋利的喉结,禁欲中莫名一种性张力。
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眼就让人心动,难为今天宴席上的人全都喜欢他。
曲邬桐半侧脸颊贴了贴他,伸过一只手抱在他窄腰上,梁靳深感应到她的柔情,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下,将她搂得更紧些。
进入市区,梁靳深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曲邬桐说不去,叫司机到路口放她下车,她回自己家。
梁靳深拉住她的手,倾身问怎么了。夏日浓夜将醒之时,空气中游荡着若有若无的湿凉,窗外皆是一片雾蓝,遮蔽着人的视野。
曲邬桐吹干头发后,趴在沙发靠背上。
她用浴巾包裹着半具身体,两条又白又细的腿垂落下来,脚尖自然点地。
身后,是梁靳深在检查她的颈侧。
“弄疼你了?”晚上七点。
曲邬桐准时来到信河。
这是她第一次来,前台安排了人带路。她和梁如月,毕竟是私人恩怨,何况信河看不惯梁如月的大有人在,因而接待她的人,还算礼貌和善。
“钱总在审片室,我带您过去。”
“麻烦了。”
曲邬桐叹了口气,看来对方对于和她这次见面,并不看重。
她做好准备,推开审片室的门。
屏幕上播放的样片已经接近尾声,等看完后,钱深才起来迎接她,“来,你坐。”他拖了身侧的一把椅子。
曲邬桐选择直入正题。
“为了能更好地了解《暗流》里每个人物,我去联系了原著作者,在电话里聊了聊。”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梁话记录,递给钱深,“您看一下。”
资料被随意地翻开。
曲邬桐接着道,“《暗流》原著有不少书粉,既然他们喜欢这个故事,那一定是认可这个故事的内核。”
“那你说,《暗流》的内核是什么?”钱深将资料合上,抬头看去。
他不认为曲邬桐能说得出来,早有耳闻,这位在圈中拥有数一数二美貌的女星,大脑空空,时常连自己饰演的角色都理解不了,在拍《冬夜》时,没少被陆导骂。
《暗流》这个片子尺度大,价值观容易受到批判,所以轮了一圈,都没人愿意接。
只有曲邬桐主动来面试,干脆当场将她定下了。
“项蓝是个存在很多缺陷人,她虽然极端,却有不少人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因为有缺陷,所以她不安,希望能找到认同。”
钱深调整了下坐姿,“你继续说。”
“按照俗套的写法,项蓝因此得到救赎,想必《暗流》这本书就不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了。”
曲邬桐说话有条不紊。水流声潺潺,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曲邬桐见他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由有些急了。
她暂时压下纷繁的心思,转过头直勾勾望进他的眼睛,掐他腰的力度又大了些,语气却放软。
“你答应过我的。”
声音融化在洋洋盈耳的淙淙声中,也渐渐浸满了微妙的湿意。
这回梁靳深总算有了点反应,他轻笑一声,微微低头,鼻尖小痣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液体,不知是刚刚不小心弄到的水珠还是别的什么。
“原来你的记性也不是那么差,”无动于衷者歪了歪头,手上束缚的力道减轻了些,话锋一转:“那么我问你的问题呢。”
他家,还是——
这里。
曲邬桐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的小聪明早已被他看穿。
可昨天明明都弄到那么晚了,这人精力是怎么做到这么旺盛的。
心里仍不愿向他妥协,奈何眼前人大有她不回答就不放人的架势,眼看门外的玩笑声恍若近在咫尺
曲邬桐情急之下提出缓兵之计。
“我家好不好?”
曲邬桐的房子在郊区,离市中心远得很,她本以为这样说梁靳深就不会答应。
谁知青年轻挑眉峰,方才唇角的冷意竟淡了些,一个懒散至极的好字落入曲邬桐耳骨。
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时间容不得她思索,最前面的女生已经走过了转角,曲邬桐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低头压在梁靳深的胸膛处——
“您好,前方卫生间正在维修哦,各位可以去东南角的另一处。”
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女生的去路,后者相互看两眼,说说笑笑去了另一边。
脚步声泯没在水声中,曲邬桐后知后觉被梁靳深摆了一道。
眼里的湿意几乎是一瞬间收回,纤细指腹关上水龙头,稍稍一挣脱,脚尖总算触了地。
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邬桐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离开时,身后传来青年沉缓的笑意,她想起适才自己亲口说出的那句“我家”,双颊开始隐隐发烫。
真是越来越疯了。
梁靳深这个人。
曲邬桐在桃花源门口多站了会儿,打开手机仔细检查完脸上没有奇怪的印记后,才走到原先的位置上。
尤子晴在高中时就是社交能手,几乎把本班和京府国际那几个班的人都混了个熟,曲邬桐回来时,她正开了瓶刚递上来的唐培里侬,倒了小半杯在手掌中轻轻摇晃,靠在孙文荣怀里聊五年前两校之间的趣事。
“当时国际管得不严,艺中可恨不得在我们每人身上安摄像头,我和文荣约会都得躲个两条街,生怕被那个姓徐的年级主任发现。”
“哦,我知道她!”旁边有个叫瞿铃的女同学附和道,“她可怕得很,每次中午都会在小树林和校外小吃街转一圈,走路都没声音的,听说一旦被抓到别说第二天了,当天下午就直接把家长叫过来了。”
“不会吧,这么恐怖?”沈宥婷停下手里摆弄刀叉的动作,撇了撇嘴,转头望向一旁的凌知维,“我有点忘了,我们当时老师有管吗?”
“别说约会了,翘课都没事,只要期末成绩好,”凌知维摊手,“靳爷高三的时候不是每周三下午都会翘两节课,Lilith也从没说过他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沈宥婷微微眯眼,回忆起什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凌知维摸了摸左耳处冰凉的耳钉,视线忽地望向坐下没说几句话的曲邬桐身上:“曲邬桐呢,高中有没有谈过——”
“在聊什么呢。”
沉冽的男声伴随着拉开椅子的声音在凌知维左手边响起,后者睇了眼旁边拓拔的侧影,刚要开口,被尤子晴抢了先。
“高中那些风花雪月呗。”
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坐姿随意的青年,又转头替曲邬桐回答凌知维的问题。
“小桐那段时间为了佛音(佛罗伦萨音乐学院)在准备意语B2,哪有时间谈恋爱呀。”
她观察着凌知维的神色,刻意顿了顿,倏然朝曲邬桐甜甜地笑开。
“就算是现在,我好像也没听过小桐交了男朋友呢。”
眼皮溘然一跳,曲邬桐不知话头怎么就引到了自己,抬头一望,就见尤子晴兴致勃勃的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抓住机会,拿下钻石王老五”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她心里明白尤子晴的意思,虽然对这事不感冒,甚至称得上刻意回避,但也不好当场拂了她的面子,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灯光倾泻,众人又聊了会儿,凌知维拿起手机,提议桌上刚认识的人都互相加个微信。
这桌本就是京府国际的人多一些,凌知维的心思在场人心领神会,也没人戳破,趁着热闹的氛围挨个加着微信。
曲邬桐思索了一会儿没找到理由拒绝,辄打开手机依次扫了凌知维和沈宥婷的微信,顺其自然地保持着“扫一扫”的界面,想扫下一个人的微信二维码——
却在手机只扫到几段修长有力的指骨时遽然顿住。
周遭的喧腾声不知何时消了许多,曲邬桐望了眼邻近,才发现许多人都没有梁靳深的微信,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自己反倒成了第一个人。
“”
手机都伸了出去,现在缩回去未免太突兀,但要真扫上去,旁边的人稍微扫一眼就能发现两人早就加了好友的事实。
真是,难办。
想到这里,曲邬桐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原本清冷的眼梢多了几分栩栩的鲜活,宛若乱琼碎玉砸入湖心,漾起丝丝潋滟涟漪。
梁靳深离她咫尺,自然将她眉宇间绽露的情绪尽收眼底,喉结不自觉微动,表面仍是一副意慵心懒的劲儿,伸出匀称指节,漠然地将曲邬桐递过来的手机推远了些。
“我没有微信。”
“”
这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身旁的人看在眼里,不免唏嘘这样的美人都加不了梁靳深的微信,再低头看看自己,默默地把拿在手里的手机又放了回去。
凌知维和沈宥婷相比之下就冷静许多,一副“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的表情,拍了拍曲邬桐的肩以表安慰,却发现她身体都僵了,只当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果断地回绝下不来台——
殊不知晦暗光线下,只有曲邬桐一人捕捉到了梁靳深低头望她时,眼中掠过的极具侵略性的促狭笑意。
电光火石间,曲邬桐的心脏也随着他狡黠的眸光,漏跳了半拍。
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说——
现在欠的,晚上都是要还的。
漏尽更阑,这场阔别许久后的同学聚会终于到了尾声,孙文荣喝得多了撒手不管,徒留尤子晴一人尽地主之谊将客人送到了云鹤楼大门口。
曲邬桐见她忍着醉意四处张罗的样子实在辛苦,一手搂住烂醉如泥放声高歌的吴嘉宜,一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先送吴嘉宜回家。
“好的,辛苦你了。”尤子晴一脸的不好意思,拿起手机打开打车软件,“我帮你们打车吧。”
“不用,她家就在附近,我直接把她送回去。”
曲邬桐这话也不全是客气。
她这次饭局没喝酒,意识比较清醒,自己送吴嘉宜到家相对更放心,加上京市中心实在拥堵,真要打车可能还不如走那几步路快。
在尤子晴的再三叮嘱下,曲邬桐一手勾起醉鬼的脖子,一手和身后认识的同学道了别,任重道远地踏入了茫茫夜色里。
清丽背影融于簌簌雨夜,宽松的外套依旧挡不住窈窕的身姿,皤白裙摆在夜静更阑里愈发粹美,衣尾勾勒出纤直的大腿形状,光是背影就足以漾得人心荡神驰。
泊车的将车开了上来,梁靳深淡淡地收回视线,静等凌知维抽完烟。
烟蒂微涩的气味弥漫在夜色里又被细雨迅速冲刷干净,凌知维掐了烟头,转头望向支着长腿随意靠在车边也格外撩人的青年,随口问了句。
“今儿怎么没喝酒?”
睨了凌知维一眼,梁靳深打开布加迪的车门,坐上了主驾驶。
“喝酒误事。”
“呦,”凌知维调笑,“搞得你后半夜有多重要的事似的。”
梁靳深没应,车里安静下来,徒有雨珠滚落在前窗又被雨刮器扫去的淅沥声。
凌知维靠在副座上,突然想到什么,问他。
“你觉得那个叫曲邬桐的怎么样?”
“谁?”
兴许雨声太大,梁靳深眯了眯眼,没听清似的,凌知维只好再说一遍。
“就那个今晚坐你对面的女孩,眉眼淡淡的,有点高冷,我还没试过这一款——”
说到一半,他的语气里染了些调笑:“说起来梁靳深真有你的,那么漂亮的人连个微信都不给加,有时候真他妈怀疑你喜欢女人吗?”
话刚坠地,黑色布加迪猛地靠边减速,幸好凌知维系了安全带,否则脑壳铁定撞到前窗玻璃上。
“自己滚回去。”
“你丫跟我开玩笑呢?外面在下雨!”
“后备箱有伞。”
凌知维瞪大眼睛,见梁靳深一点没有插科打诨的意思,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出车门,结果手刚碰到后备箱的盖上,黑色布加迪就一骑绝尘,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
至于吗???
以前也不是没打趣他,没见这么玩不起啊。
凌知维低骂了几声,又望了眼愈发凶猛的雨势,只得躲在树下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
“后期的项蓝很坏,她早知道乔玉信和乔玉城是两个人,却还是选择伪装,在乔玉城的诱导下,谋杀乔玉信,因为只有那一瞬,她才感到自己被边缘化的一生,处于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想必,读者的感触便来源于此。”
梁如月顿时脸色一变,愣在原地。
曲邬桐白腻的脖子上,有条浅淡的红痕,本不大曲显,却还是被身后人瞧见,让她趴在了这儿。
梁靳深的膝盖抵在她身侧,一只手揽过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她的颈,拇指轻抚而过。
他的指腹略微粗糙,一股酥麻往曲邬桐身体里钻,如若不是有沙发挡着,她恐怕会直接向前扑去。
她咬着唇回答问题,“项链掉下来的时候我没感觉。”大抵是这条项链原本就摇摇欲坠,梁靳深在拨弄她头发时,不小心断掉了。
做完后,梁靳深发现地上有闪着碎光的东西,便捡了起来。
今夜两人都抱着宣泄的态度,折腾到筋疲力尽时已经天曲。
“项链我带走,修好之后还给你。”梁靳深穿戴整齐,准备回公司开会。
曲邬桐的目光从他一身矜贵禁欲的西装上掠过,“嗯。”
其实她很想弄乱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她似乎没有这个资格。
昨晚做那么狠,她试着吻他,却被他避开。
这个男人,未免将身体上的欢愉,同情爱分得太泾渭分曲些。
梁靳深离开后,曲邬桐也准备回家,她打算好好睡一觉。
曲邬桐笑起来,看见男人眼里一丝隐忍,大有检讨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没哄好她。
她老实说:“我明天要出差。”并非她熟悉他的字迹,而是两人的关系,鲜有人知。
她似有察觉,连忙转过身,看向二层露台,却只捕捉到一抹背影。
混乱又缠绵的夜,男人白净素雅的衬衫,仿佛抚平了一切腥燥,让人不觉平静。
曲邬桐拘谨的身体总算有一瞬松懈。靠着浴室瓷砖,两人先弄了一次,曲邬桐趴在男人肩上小喘着气,身后凌乱的链条则被人用指尖慢条斯理拨弄着。
背链纠缠在了一起,梁靳深一点一点解开,看连成一串的晶亮自然垂落,他微微弯唇。
跟给猫理毛似的,柔软又敏感。
这条背链,曲邬桐问他要不要戴时,他回答得不甚上心,现在看来,倒挺有意思。
不过指尖扯着链条一勾,那双潋滟眼眸就得看着他。
哪里想到还有这用途。
可她一口气还没吐完,忽然想起刚才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吧?
岂不是,她刚刚说的内容,全部被他听到了。
万籁俱寂,曲邬桐心如死灰。
梁靳深皱眉:“出差?去哪?去多久?”
出差的事说来复杂,曲邬桐简略地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想起这一天男人为她家做的一切,她也不太忍心就这么和他分别。
车窗外又下起了雨,大街上辉煌的灯火在细雨蒙蒙中多出几分情致,连黝黑的路面都泛起莹亮的光。
曲邬桐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聊聊我们结婚的事。”
不然又要拖上一个月,不如趁热打铁。
迷离的灯影照在她红唇上,笑容明艳,她都没发现自己矜持了很久的话题,最终还是由她先说出了口。
可下一刻,唇角就僵硬了。
她看见男人眸光淡去,又想逃避。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掐他掌心里的软肉,目光步步紧逼。
好像男人温柔深情的背后有个小人,她终于抓到那个小尾巴,豁出全身力气也要将之揪出来。
车里空气突然窒闷。
半晌,梁靳深眼神挣扎,眉心紧拧,用遗憾的语气告诉她:
“我一直不想提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恐婚。”
第 34 章 Level6.3
昨天,在梁靳深的车里,曲邬桐听见男人说出那句“恐婚”时,被震惊到了。
第一反应是愤怒。曲邬桐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饼干,来到教学楼后,坐在台阶上,从包里将猫罐头拿出来。
原本空旷的台阶上,顿时站满了猫,试探着往曲邬桐身边蹭。
校园里的猫猫都很干净,她就任由它们坐在自己腿上,就是太过膘肥体壮,一时间都挤过来,她有些受不住。
你一口我一口,猫罐头逐渐见底。
她正准备拆开另一罐,忽然间若有所感,顿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不知道梁靳深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总之当曲邬桐看向他时,他黑亮的皮鞋上已经多出来一个猫爪印。
他演讲时,曲邬桐相隔太远,没大看清他这副模样。
去看望秦敏,也不敢在旁人的注视下,肆意打量。
现在,她倒是可以曲目张胆地看着他了。
往日,梁靳深都是衬衫搭配西装,今天他穿着条浅色牛仔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身上的沉稳冷静褪去几分,更多的,是符合他年纪的随性与曲亮。
曲邬桐见过梁靳深少年时期,也再次遇见作为男人的他。
却是第一次见,他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模样。
猫咪因为吃不到罐头,在喵喵叫。一声一声,仿佛在挠过她的心脏,滚烫无比。
曲邬桐看着他的眼睛,也难以维持冷静,从原先的清澈平静,到被搅和到云雾迷蒙。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视线,去拆猫罐头。
其实现在,是她问出心中所想的最佳时机。
可到这个关头,曲邬桐忽然想通了。
即便他记得她,又如何呢?不过是陌生的两人,多了段只有一个人在意的回忆,而另一个人,无动于衷。
所以,她没说话,不过低着头喂猫。
梁靳深的目光未曾从她身上挪开过,却不露声色,他本就是个极少外露情绪的人。
适才曲邬桐细微的波动,被他捕捉到眼底。
即便是她情至深处时,梁靳深也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是……因为他今天格外像梁墨?
所有人都说梁墨对曲邬桐一往情深,可梁靳深清楚,他们是两情相悦。
那晚曲邬桐看见他面容时的慌乱,骗不了人。
而她违背经纪人的意愿,却同他破了戒,不就是因为,他那张同哥哥相似的脸?
梁靳深不会愚蠢到认为曲邬桐喜欢的是自己,在此之前,他和曲邬桐连面都没见过。
而她和梁墨,同学,同桌,同心。
只不过这颗心,被他横插一脚罢了。
被人当作替身,他毫无波澜,毕竟,他对曲邬桐,也不过出于那些隐晦的心思。
这样很好,他不会对哥哥的女人动心,曲邬桐和梁墨之间,也再无可能——没有人可以忍受,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做/爱,她分得清,究竟是因为谁悸动吗?她又能在床上,彻彻底底不想起他?
“曲天,卡曼。”梁靳深忽然出声。
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曲邬桐还在走神。
“没时间?”他轻声询问。
“有,有的。”曲邬桐清醒过来,连忙答应。
这些天看剧本,看得她头昏脑胀。
也的确,需要一场发泄了。
受从小生活环境影响,她其实算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深天白日里说这些,她的脸一下滚烫起来,连忙转移话题,“你要和我一起喂猫吗?”
梁靳深没回答她,而是直接倾下身子,半蹲下来。
他顺手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葡萄糖口服液递过去,是他刚刚外卖让人送的。
曲邬桐愣愣地接过,就听他不咸不淡道,“回家路上别晕倒了。”
“谢谢。”她听出是嘲讽,但也没反驳,毕竟确实有这种概率出现,大学的时候她在图书馆里学得太忘我,一头扎进书里,等醒来时,天都黑了。
将口服液塞进包里,她抱过来旁边一只狸花猫,想摸摸它。
而当她伸出右手,触向小猫的脑袋时,手背倏忽被温热的柔软覆盖。
两人皆是一顿。
还是梁靳深先反应过来,在短暂触碰后收手,指尖从她的光滑的手背上划过。
“抱歉。”特殊情况外,他不会随意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我以为你是让我摸它。”
皮肤上还有些酥麻,曲邬桐语无伦次,“你,你摸吧,我很乖的。”
她顿时脸红,“不是,它很乖的。”
梁靳深微弯唇,怕笑出声她太窘迫,便一直憋着,等缓和后才道,“你摸,我家里养了狗,怕被闻出味。”
曲邬桐打心里觉得梁靳深是个很好的人,他连狗的情绪都在乎。
既然他不摸,她便放肆地揉了揉。
曲邬桐通体很白,手也是。
纤长的手没于狸花猫浅短的毛发下,末端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粉色。
梁靳深起身,没敢再多看。“您好,您的快递急件到了。”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起,曲邬桐打开门,从快递小哥的手里拿过包装良好的塑料袋,匆忙道了声谢后关门,将袋子里面的白衬衫拿出来递给一旁的青年。
“你将就一下,到家就可以换下来了。”
这间房子曲邬桐平时也不怎么住,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梁靳深确实是她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
她搜罗了一下衣柜里实在没什么他穿得下的衣服后,就在外卖软件试着搜索同城的急件快递。
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有,只不过卖家是郊区的一家百货超市,而唯一符合梁靳深尺码的那件衬衫还挂着特价的标签,上面写着“十九块九包邮”。
天知道曲邬桐想到它一会儿会穿在梁靳深身上有多想笑。
淡淡瞥了一眼曲邬桐手里的塑料袋,再到那件与塑料袋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的白色衬衫。
上面贴着的“促销爆款——仅需十九块九”标签,如同彰明较著的旗帜,很难不让人注意。
梁靳深倒没有曲邬桐想象中的不情愿。
他伸出手掌,自然地拿过衬衫,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他本就是极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八块腹肌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鲨鱼线,就算只是轻轻撑起手臂也能看到周身鼓动的青筋与肌肉。
曲邬桐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小臂所吸引,那里有两道结痂的红痕,又细又长的,也随着他的动作伏动起来。
昨晚她到底抓了多少地方啊
曲邬桐这样想着,也就忘了把眼神从青年身上移开,直到她听到面前低沉的声音,略带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曲邬桐。”
“嗯?”
“我们再来一次?”
砰!
等到梁靳深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曲邬桐推搡着赶出了门,女人还不忘拿出一盒创可贴丢在他脚边,随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胸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嘴角却先勾起了弧度,梁靳深弯下膝盖捡起地上的创可贴,拇指捏起刚翻了个面,电话铃声响起来。
“靳老板。”
电话那头传来凌知维混不吝的声音,听背景音里隐约的风声该是在室外。
“今儿天气那么好,一起去宏华打球?”
梁靳深带着懒调的声音越来越远,曲邬桐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腿颤得厉害,裙子能透出来的那么点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深浅吻痕。
“”
她总算知道梁靳深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些什么了。
本来打算今天还要去琴房里练会儿琴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琴房了,连门都出不了。
曲邬桐轻叹一声,发信息和尚云宁请了假,泄了力般瘫倒在床上,眼睛蓦然被什么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是梁靳深的戒指。
他怎么会大意到把戒指忘在她这里?
曲邬桐微微蹙起眉头,望着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饰,不知怎的就回忆起她在佛罗伦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戴着这枚戒指。
那时是她在佛音举办的第一场沙龙音乐会,设的场地狭小偏僻,时间又接近午夜,来的观众除了老师和同学外几乎没什么人。
钢琴独奏刚弹到一半,负责人却突然告诉她有人将二楼的位置悉数包揽。
抬眸望向二层,高台累榭处,陌生青年懒懒支起右手搭在分明下颚,桃花眼里的光泽冲破暗昧蒙尘,连同着右手处那枚烁亮的戒指,一同灼灼地望向她。
曲邬桐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气质,足以惊艳任何一个与他初识的人。
只是可惜,对于她来说,望向他的第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却只有久远而悚然的记忆。
她见过他。
确切地说,是在另一个人身边,见过他。
本该时间地点都忘得彻底的匆匆一瞥,越涌过五年的泛滥口,在她望向他的须臾,被摹状得宛然在目。
以至于后来发生的声色犬马,演变到如今不伦不类的情人关系,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瞥融于骨血,在佛罗伦萨那一夜被彻底点燃,沸腾翻涌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所以
她刚刚骗了他。
她认识梁靳深,可不是在和他上床后。
和杜清柠的想法一致。
曲邬桐叫停车,开了车门就往自己车的方向跑,梁靳深追上来,两人淋着雨在大街上吵了一架。
梁靳深去拉她的手,曲邬桐甩开他,大声质问:“你恐婚?你为什么恐婚?是我让你恐婚吗?你要不想和我结婚就直说,别拿恐婚当借口!”
刚才坐在车里看雨,还觉得很美,这会儿雨细细密密地往人身上扑,冰凉如丝。
男人站在路灯下,逆着光,颀长深隽的轮廓周围起了一圈白色毛边,衬得他倨傲冷沉的气质更为强烈,好像二次元虚构的人物,一点儿也不真实。
曲邬桐眼眶模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大街上车来车往,鸣笛声四起,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
梁靳深从身后双手揽住她,想将她带回车里,可曲邬桐不肯去,她要上自己的车,但她的车可能落后太多了,视线里还没有出现。
梁靳深只好将她带往人行道,怕她不冷静,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眉睫如漆:“这不是借口,是我真的恐婚,看看我父母,他们结婚离婚结婚离婚,还有幸福可言吗?”
梁靳深父亲结过三次婚,现在六十多岁了,还在和现任妻子打离婚官司,梁靳深母亲第二任丈夫是她一起工作了很多年的同事,说起来知根知底,可结婚不到三年就离了,现在单身。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曲邬桐知道他们的事,但没想到这些对梁靳深有这么大的影响,可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还是你觉得我们结了婚就会离婚?你对我们的将来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怎么没有信心?我对你的感情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但我害怕结婚也是事实。”
梁靳深低下头,侧了侧宽阔的身背,想给曲邬桐挡住一点风雨,可是风雨早就从四面八方侵袭了他们,两人这一会全身湿透了,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潮湿的雨气。
他说:“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很离谱。我认为我们感情这么好,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比那些结了婚的人幸福快乐,这不就够了吗?”
“你怎么这么渣呢?”曲邬桐长长冷笑了一声,有液体淌过唇角,她用手背抹了下,是苦涩的,“我就是想结婚!你要不想和我结婚,为什么要在我爸妈面前说那样的话?”
“我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并不违心。我始终相信你是我最合适的人生伴侣,但人生伴侣不一定非要结婚对吧?”
“不结婚算什么?床伴,炮友?你和我爸妈说我俩会好好商量,原来你就是想说服我和你维持这样一种关系?”
“是男女朋友,是恋爱关系。”
梁靳深纠正她,拧成弓形的眉峰沾染了雨珠,直密的眼睫上也是,好像凉薄的湖泊落满了雨,
可是曲邬桐浑身湿透了,脸色苍白,双肩不自觉颤抖,雨和失望让她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
“可惜我不想只做男女朋友,我要结婚。”
晶莹泪水里,她的汽车缓缓驶来,她抬手拦下,上车前,丢给男人最后一句话。
“梁靳深,如果你不能和我结婚,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句不是逼你,是我的真心话。”
第 35 章 Level6.4
可是谁能想到,两天后,视频热度还在上升,而且离奇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人们议论的焦点不再是他俩的吵架内容,而是曲邬桐身上的裙子。
那天因为父亲寿礼,曲邬桐穿了一条香云纱新中式连衣裙,双肩看似无袖,却有十三层重工艺褶皱,领口侧斜手工盘扣,前襟是精致苏绣,收腰,坠流苏,长裙摆,大气温婉的气质哪怕被雨淋湿,也不落一分。
现在这条裙子全网爆火,别说一模一样的全部售罄,就差不多类型的也被疯狂抢购,同时网络上衍生出很多同款裙子的视频,女博主们不是在直播间高声叫卖,就是在视频里大秀特秀,还有人演绎成小情爱故事,到处发布。
曲邬桐发消息和江溪月吐槽:【现在的网络简直是病毒温床,比新冠传播还厉害。】
江溪月回:【你下次穿哪件提前告诉我,我提前进货,不然就这一条裙子,我能发财死。】
曲邬桐笑了下,没当回事。梁靳深看她拧着眉,知道她是编不出来了,随口一说,“挺好的人。”
曲邬桐抬起头,附和了一声,“嗯!”
秦敏疑惑,“欸?你们不是今天才遇见。”
曲邬桐当作没听到。
秦敏待会儿要上课,没细究,开始收拾上课要带的教案。
“那秦老师,我们就先走了。”曲邬桐怕下课之后人太多。
秦敏:“好,记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曲邬桐笑着点点头。
打过招呼之后,四人离开。
在楼梯间,连浔提议,“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站在梁靳深身边,曲邬桐脸上的温度自始至终没下去过,她怕在餐桌上,更装不下去,婉拒道,“待会儿,我想去喂学校的猫。”
连浔连学校有哪些设施都不知道,更别说学校的猫了,没什么好说的,转头问,“梁靳深你呢?”
“我得回家吃饭。”
“那好吧,我和游孟去吃。”梁靳深两个月才回家一趟,他总不好拦着。
连浔和游孟在后头搜饭店,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同前边两人拉开了距离。
“你要喂的猫,是在教学楼后面?”梁靳深在她身边,缓声询问。
曲邬桐呼吸一滞,心脏像弹力球一样,快要跳出嗓子眼,“是……”
她发音艰难,“你也去喂过吗?”
“没有。”梁靳深透过窗,眺望远处,“只是印象中,确实有几只可爱的小猫在那儿。”
记得猫的话,会不会也记得她?
她还想问点什么,“那你……”话还没出口,她一个没踩稳,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
世界天旋地转,曲邬桐两眼一黑。
离摔得四仰八叉只差一步,她被身侧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猛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当中,男人的凛冽清新的气息顿时钻入她的鼻端,
曲邬桐浑身无力,纯靠搂着她腰的臂膀支撑着,像只柔若无骨的猫,趴在身前人怀中。
即便在床上,两人也没有抱得这般严实过。
梁靳深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怀中的女人会这么柔软,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碾碎。
他不觉呼吸一紧,“注意脚下。”
曲邬桐头还晕着,想和梁靳深借力,将自己撑起来。
就在她反手扶上男人肩膀时,掌心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睁开眼,对上双幽深炙热的眸,仿佛要将她融化和吞没。
曲邬桐太过熟悉这种眼神。
她连忙松开手,身体却不觉倒下去。
梁靳深再一次用手托住她,从口袋里找出秦老师给的糖,咬开包装。
“张嘴。”
略微粗糙的拇指擦过她的唇,将冰凉的糖塞入她嘴里。
曲邬桐不觉长睫一颤。
吃了糖之后,她可以扶着墙自己走路了,此时连浔也从上面下来,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梁靳深替她解释,“低血糖。”
游孟问:“减肥减的?”
曲邬桐不好意思说自己这几天老忘记吃饭,干脆没说话。
梁靳深蹙了下眉。宏华高尔夫球俱乐部。
看到备注“小桐”的对话框发来的文字,陈帆的心刚安定下来——
【小桐】但帆哥,你昨儿不还说最看不起的就是那帮富二代吗?
嘿,这姑奶奶!
普通富二代和那个圈子里的人能一样吗?!
陈帆心虚地看了眼陪着来打球的某富二代,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听见宏华门口有不小的动静。
宏华老板下场亲自迎接,身后跟着礼仪小姐和球童一大堆,那可不是小阵仗,陈帆没忍住好奇地张望了会儿,就看见他方才编排的那几位爷赫然出现在了宏华门口。
陈帆:
突然有点慌是怎么回事。
日光将昨夜草坪上的水珠蒸发,秋风吹过人下巴,带起丝丝凉意。
凌知维戴着顶棒球帽一身休闲装扮,朝宏华老板挥了挥手:“嗨,飞哥,帮我们找个清净地儿。”
大少爷一发话,一群人连忙屁颠屁颠地去清场地,凌知维慢悠悠走进刚腾出地方的山地球场,从高尔夫球架上找了根顺手的钛金1号木,拿过球童递上来的球,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下去。
他颠了颠手里的球,见一旁的人拿着球杆靠在墙上不准备动作的样子,咦了声。
“诶,你下巴贴创可贴干什么?”
梁靳深淡淡瞥了一眼凌知维打量自己下巴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答。
“猫抓的。”
“Cream什么时候这么凶悍了,”凌知维条件反射地打趣,“要不是知道你没有女人,都怀疑是床/上抓的了。”
话刚出口,猛然觉得不对。
虽然从小学开始就和梁靳深称兄道弟的,但这家伙的心思到现在凌知维也摸不出冰山一角。
照理说他这样的商贾世家培养出来的惯会揣度人心,只是他从父辈那里学了七十,梁靳深就学了个百分百不止,到现在和他明来暗往还是容易让人犯怵。
思及昨天在车上祸从口出的情状,他心里一跳,急忙扯了句客套话转移话题,连自己都觉得生硬:“你今儿倒穿得不一样,不穿黑色了。”
“嗯。”
一个简单短促的调被青年勾成撩人的尾音,他回得比往常快,几乎要跟上凌知维的末音,不知是在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后者愣了会儿,越发分不清梁靳深此时的心思。
不过有件事至少可以确定,今儿的梁靳深确实与往常不太一样,下巴上的创可贴是一处,更多的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态,比平常和缓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对劲。
正想着,梁靳深懒散的声从旁传来。
“你先发球。”
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比球,彼此都跟闹着玩似的,凌知维打了一杆没打好,球掉到中心湖里,也不恼,笑了下纯当让球。
球童捡球的功夫,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顺口提了一嘴:“昨天聚会结束,云琼和我打了个电话,说下周就要回来了。”
梁靳深轻嗯了什么,没什么感情,顺手打了一杆,进了果岭,比分一下拉了大开。
“唉,要我说,她不就和你表了次白,至于给人家说成那样嘛,多久没联系了,”凌知维开了口,嘴皮子又开始管不住,“我们和云琼那都是父母辈打小的关系,何况她长得漂亮脾气也好,梁伯父还挺喜欢她,你这样一搞,我和沈宥婷都很难做”
“说完了吗?”
依旧是疏懒到漫不经心的语气,只一句,凌知维就知道刚刚说的他大抵都没听进去。
“说完了就继续,可别再打湖里去了。”
凌知维抽了抽嘴角,泄愤似的挥了一杆,没再打到湖,但也偏得不能再偏,眼睛一瞥旁边球童忍着笑意去捡球,心情蓦然有些烦躁。
“本来还想给你一张下周六合奏团的门票,现在看来也是我多事了。”
他轻哼一声,撑着下颚等球童把球捡回来,却见那双一直没看他的眼睛突然转了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梁靳深问。
“下周六有云琼参演的合奏会啊,就在京源那儿,”凌知维有些莫名其妙梁靳深的反应,“怎么,感兴趣?”
他尾音微微向上,刚带了丝扳回一筹的窃喜,就瞧着刚垂眸睨他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
“没兴趣。”
“”
秋末泠凉,几场球赛下来也足以将薄寒灼得滚烫,梁靳深靠在一边喝水,有几个球童鼓足勇气想上前搭讪,被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吓得重新退到了旁边。
指腹划过徒留下戒指印记的食指,莫名擦出几分燥热,让他想起曲邬桐皮肤截然不同的软糯,远望过去雪白,实际一捻就红,像初冬季的含羞草。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梁靳深掏出手机点开和曲邬桐的对话框,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他昨天的问题,除此之外,干净到索然。
微信是她回国后才加上的,先前一直用gmail沟通。
他每次处理工作邮件,鼠标移到篆刻她身份符号的那一串数字时,总会想起第一晚的清晨,她用皮筋随意盘起落发,露出琅皙皮肤下灼目的暧红,指腹随手腕垫着的便签沙沙作响。
“微信好久不用了,保持关系的话,用工作邮箱也可以。”
拙劣生涩的借口,一如她今早回答他问题时的破绽百出。
但他确实答应了。
这一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实际算不上频繁,除了她回京市看望老师的几次,频率最多也是一月一次,无一不是在佛罗伦萨的酒店度过。
做的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场白大约就是谁先洗澡,下次谁准备/套,或是明天还有事,做的次数能不能少些。
大部分是曲邬桐先开口,梁靳深说都可以,随后话题结束,只有彼此的喘息声留在佛罗伦萨的夜空中盘旋到凌晨。
不用问也知道,在曲邬桐心里,他对她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除了脸和名字对上以外没有任何了解,因为她也是这样对他的。
但不得不说,她对他的误解挺大的。
哂笑一声,梁靳深的喉结滚了滚,刚想开口和凌知维说一声自己先走了,摩挲食指指根的动作却兀地停了下来——
手机在掌心被震得发麻,停留在屏幕上的对话框多了一则信息。
最上方是明晃晃的两个字。
曲邬桐。
适才怀中的那副身躯,的确太过清瘦。
“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吃饭吗?”下楼后,游孟问。
“我好多了。”至少头不晕了,曲邬桐还准备待会儿去便利店买几个饼干,“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出教学后,分道扬镳。
曲邬桐先去便利店一趟,然后再去喂猫。
梁靳深和连浔他们一路出去,到校门口时,却忽然打了个转儿。
“落东西了?”连浔问。
“替我哥去要几张曲邬桐的签名。”他没瞒着自己准备去找人。
连浔小声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他本来是来撮合梁墨和曲邬桐的,没想到梁墨没来,来的是梁靳深。
“挺好,也算弥补你哥的遗憾。”
“很遗憾吗?”梁靳深轻笑,自问自答,“是挺遗憾的。”
咦?
连浔怎么从里面听出冷嘲热讽来?
她原本想,来北大听课,是工作学习,正好放下个人感情,让自己冷静一阵。
谁知道因为视频的事,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了。
他们一个班有五十多人,大多数都是传媒圈里的,记者、摄影、杂志编辑、新闻媒体人,还有部分网文作家和大学教授,曲邬桐是第一个被所有人认识的人。
不过还好,大家都很有素质,除了玩笑和调侃,并没有过分打探。
但是曲邬桐读研时的师兄王嘉一也在。
王嘉一家里有矿,硕士毕业后,成立了新媒体网络公司,当时他想拉曲邬桐一起干,曲邬桐说喜欢签到打卡的工作,委婉拒绝了。
现在王嘉一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这次曲邬桐的听课证就是赖他拿到的。
王嘉一没把自己当外人,私下直接问曲邬桐和梁靳深吵架的事。
他也是认识梁靳深的。
曲邬桐轻描淡写说,那天宴席两人酒喝得有点多,在车里拌了两句嘴,她一不高兴就下车了,可是为什么拌嘴,她后来也想不起来了。
王嘉一不信:“你喝多了就迷糊,话都不利索,怎么还能吵起来?”
这是个了解曲邬桐的人。
曲邬桐眼眸闪烁,反问他:“你和你女朋友不吵架?”
王嘉一笑了声:“我还没有女朋友,体会不了吵架吵到红遍网络的滋味。”
曲邬桐:“……”
白他一眼,理屈词穷,没再接话。
第 36 章 Level6.5
视频里另一个走红的主人公,最近几天也不太好过。
晚上刚结束一场应酬,被众星拱月地从高级会所簇拥出来,踏上劳斯莱斯,车门关闭,一切纷杂阻隔在车外,莫名其妙地,梁靳深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
空虚和寂寥在悄无声息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涨潮似地吞没他。
李唯开车,问他去哪。
梁靳深翻了翻手机,那个将他丢在街头淋雨的姑娘拉黑了他,他也不知道去哪。
他将网络上有关他俩的视频看了个遍,也全都收藏了,每条恶意或负面的评论,全部找人删除,只保留了正面的和好听的。
车窗降下,月朗星稀,八月的夜风燥热地吹进来,惹人一身烦躁。
梁靳深将车窗又快速升上去,将空调调到低温。
手机响,是老朋友何嘉晟。T台下的光线略显暗淡,曲邬桐只能干坐在这儿,玩手机都不能。
身侧的座位上贴了梁如月的名字,还是空的。
她拿起座位旁边的矿泉水喝一口,却见助理猫着身子过来,然后在她腿边停下。
对视上的那双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
片刻后,曲邬桐才品出来其中是惊慌失措。
她弯下腰,耳朵对着助理。
“姐。”助理难掩语气中的愤慨,“梁如月穿了和咱们一样的衣服。”
“确定吗?”在休息室里换好衣服,曲邬桐只身前往车库。
车库里有各家粉丝蹲守,她一身裹得严实,惹人注目,可没人预料到她出来得这么早,曲邬桐在屏气敛神中,顺畅地回到车上。
上车后,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里,只有为数不多的两段对话,全部发生在今天傍晚。
【有空?】
【有的,就是要晚一点】
【2315,酒店是卡曼。】
【好】曲邬桐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只有脑袋和小部分肩颈袒露在外。
水还是温的,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可以帮她散去一天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让自己思绪平稳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浴缸边的帘子上,身影晃动。
曲邬桐抬腿出浴的同时,扯来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痕。
隔着轻薄的纱帘。
卧室里,梁靳深扯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
曲邬桐敛回目光,放下浴巾,光着脚出来,随后,踩上了褐色的地毯。
白皙如玉的脚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我洗好了。”
“躺过来。”
她闻声而动,床单上晕染开水迹,湿漉暗沉下去小块儿。
男人稍微转过身,一只手抓着床沿,另一只手撑在了她腰侧,垂眸俯视着她。
她不着寸缕,被这样看着,始终有些局促,到闻到男人衬衣上清冽的味道时,她干脆用手臂将眼睛挡住,只小喘着气。
“别弄了。”她声音都软了几分。
梁靳深扯过床头的纸,将指尖的水擦干净,随后扯开曲邬桐的手臂,露出她的脸来。
“一点惩罚。”
“这是惩罚吗……”曲邬桐浸水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刚刚不是,现在是了。”说着,梁靳深起身,漆黑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顺便,想想待会儿提什么要求,别到最后,口不择言。”
曲邬桐看着他关上浴室门,记忆上涌的那一刻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羞愧难当地摸了个枕头过来,完完全全将自己通红的脸盖住。
上一次。
她本就喝了酒,中途说了一大堆自己都不曲白的话。
一会儿在骂梁如月,一会儿和梁靳深探讨一些生理问题。
到最后,男人将唇抿成条线,声音冷淡,“抱歉,猜不透曲小姐的心思。”
“所以曲小姐想要什么,可以直说。”
曲邬桐那时候,嗓子其实已经快哑了,意识也很昏沉,结束之后,才正式和梁靳深提出来,她不要资源,但希望他可以帮他推掉一档综艺,这样她不想去的话,何越也不至于得罪人。
梁靳深说好,没问缘由,尽管,曲邬桐的行为很奇怪。
这一次,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后,曲邬桐把枕头往下拉了一角,看着他深邃的侧颜轮廓,“有个探讨会,我不太想去。”
“好。”梁靳深答应,紧接着——
那张绝伦的脸,朝她直直凑近。
曲邬桐紧张地抬眸,将他英挺的鼻梁,以及略带弧度的唇纳入眼底。
梁靳深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他要吻她时。
曲邬桐差点失声。
他们之间,不会接吻,也没有前/戏。
除去最亲密的接触,最近的距离,也只是梁靳深握住了他的脚踝。
“我刚刚亲眼看到的。”
曲邬桐可以预想,活动之后,会是漫天的艳压通稿,梁如月p得妈都不认的脸会出现在各种营销号中。
梁如月出现在了T台时,摄像机自动往台下曲邬桐的座位上照去,却不想,位置已经空荡。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走了?我怎么觉得,今晚曲邬桐更好看?”
“可能在梁如月的大营销下,怕自己花瓶的位置不保吧。”
“我看啊,是没心气了,口碑不好,又没作品,梁如月年轻,还是科班出身,她拿什么比?”
目前国内最大的社交网络平台叫蓝星,何嘉晟是创始人,也是梁靳深的大学同学。
两人商务合作频繁,臻邦集团每年的广告费大部分都投在蓝星。
何嘉晟打电话来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了那些视频,特意给梁靳深送几句嘲讽:“你俩吵架就吵架了,还想干爆我的服务器吗?”
梁靳深揉着眉心,回怼:“你服务器塑料做的?”
“你这叫占用公共资源。”
“你那资源不就是消遣吗?我给你带来多少日活,你赶紧拜拜我吧。”
“你是我祖宗?我拜拜你?”
“我是你上帝。”
两人你来我往,没营养地怼了一会,何嘉晟想挂电话,梁靳深逮住他不放。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了呢?
汽车路过一条河流,河堤上有人在夜钓。
鱼竿下撒一把鱼食,很快就有鱼咬了钩。
梁靳深看着那垂死挣扎的鱼,暗暗骂了声“愚蠢”。
曲邬桐总说他是鱼,喂不熟,那可不,被她喂熟了,他还有自由吗?
挂了何嘉晟的电话,梁靳深做了个决定,对李唯说:“订周五的机票,去北京。”
第 37 章 Level7.1
杜清柠第一次来北京,北京内圈的几个大景点不玩一趟,感觉太遗憾了,曲邬桐陪她。
曲邬桐来过北京,曾经在什刹海附近小住了一个月,对周边的美食和景点存有一些印象。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和梁总一起来的吗?”
到什刹海,两人办理了酒店入住,杜清柠一进房间就喜欢上了。
房间是明清古风的装修风格,所有家具摆设全是做旧的木质品,两张深色木雕床文雅大气,人躺上去都不好意思打滚,生怕太轻浮,糟蹋了一张这么有文化的床。
曲邬桐反应平平,含糊地“嗯”了声,回答后一个问题,至于前一个问题,她还在记忆里翻找答案。
她走到窗边,打开深红的木窗,放眼望出去。
杜清柠看见她眼底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好像在寻找熟悉的事物,又好像在不停地推翻,不停地重塑。
“怎么了?这里和以前变化很大吗?”
“还好,比以前干净很多。”弄了一次之后,曲邬桐直挺挺地躺着,乌黑的发丝一部分铺散在枕头上,另一部分,和她的肩颈纠缠在一起,显出几分妖媚来。
她累到连手指都不大想抬起来。
可当柔软的纸巾擦过肌肤时,她仍旧控制不住抖动。
梁靳深随手将纸扔进垃圾桶。
“冷?”
他起身,又被曲邬桐拉住了手臂,“不是。”
“那就是累了?”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喉结微动。
曲邬桐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可以。”
床伴之间,并不需要照顾太多对方情绪,只有能做,和不能做。
如果曲邬桐不能继续,梁靳深不会勉强。
即便,他食髓知味。
“我只是需要缓缓。”曲邬桐翻了个身,落下长睫,眼底情绪不曲。
可能是担心连续两次给对方的印象很差,也可能是,这种关系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见状,梁靳深用虎口卡住她的细腰,三根手指配合着揉了揉。
大抵是在下午随手查了下她今晚的行程,揉完腰后,那双宽大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小腿肚。
许是梁靳深力道太温柔,手心温度要将她融化,曲邬桐忽然鼻子一酸,一股脑诉诸委屈起来,“今天下午给我拍照的摄影师是我黑粉吧,他让我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摆了一下午姿势,我腿都快疼死了,晚上还要走红毯,红毯那么长,感觉比我的命还长。”
梁靳深:“看到了,脚后跟都磨红了。”
“还有,那条裙子的设计师平常是不是只玩芭比娃娃?要是假胸直接就被勒爆了。造型师让我别吃晚饭,我快饿晕过去,结果看见梁如月,气饱了。”
说着说着,曲邬桐忽然噤声。
会不会,梁靳深嫌她话太多了?
或许他连梁如月是谁都不知道。
曲邬桐现在眼红鼻子红,加上默默将自己蜷缩起来,更像风声鹤唳的兔子。
梁靳深将她这副模样揽入眼底,手上力度松了些,“那现在呢?”
“本来是饿的。”
“嗯?”
“被你喂饱了。”
空气中片刻沉寂。
曲邬桐意识到这个笑话太冷,绝望地把头埋起来。
没想到,梁靳深还挺配合,只是似笑非笑地把她脑袋掰回来,“休息了会儿,该饿了吧?”
“也不是很饿……”曲邬桐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就从她的小腿上撤下,继续握住她的腰。
“我不……”
“容你说不要?”梁靳深说完,捂住她的唇,让她只能干瞪着眼,一双澄澈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
感情她卖惨这么久,他油盐不进?
其实曲邬桐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她太困了。
过了会儿,梁靳深松手,转而掌住她的后颈,她下意识张唇,“慢、慢点。”
梁靳深放慢。梁靳深带着懒调的声音在包间里漾了一圈,此起彼伏的倒吸声淹没在脉脉含情的伴奏中。
不知道是谁手里的叉子掉到了羊毛地毯上,混着微弱的空调风声发出混沌的轻响,周围人浑然不觉,灯光扫过中央三两人群,却远不及浸于暗色下高挑疏懒的男人半分灼灼。
孙文荣率先反应过来,给尤子晴使了个眼色,后者如梦初醒地招呼服务生把一身狼狈的女人请出去。
在场认识梁靳深的人都熟悉他的性子,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自己带的女伴和明星都打发走了,原本衣香鬓影的场面瞬时清淡许多。
“呦,还以为你没空来了呢。”
率先打破现场沉默的是在圆桌旁坐着的女生,她不经意抚了抚鬓边烫染得当的卷发,笑意盈盈地望向懒洋洋往椅子上一靠的梁靳深,语气熟稔。
“看来得提前恭喜靳老板,东郊的合同这么快就拿下了。”
“宥婷,你改口得倒快。”她左手边的男生自然地接了话头,右脸颊显出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大家不都是从小学开始就玩在一起的兄弟,谁管那些破称呼。”
停了片刻,他转了转左手熊猫盘面的腕表,朝梁靳深抛了个媚眼。
“是吧,靳爷?”
此话一出,京府国际的几个同学都不由得笑了,方才绷起来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梁靳深眉都懒得抬,任由凌知维打趣,釉着墨色的深瞳疏淡扫过或熟悉或陌生的音容笑貌,蓦地在一处停留了片刻,还来不及别人留心,就又收了回去。
所有焦点瞬间飞蛾扑火般明暗里聚焦在他身上,作为主人翁的孙文荣反倒受了冷落,艺中的几个女生组成小团体在墙角里讨论八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坐在角落的曲邬桐和吴嘉宜耳中。
“高中听了那么多回,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了。”
“那位不一直是风云人物?长得是真好,脾气也是真臭,以前艺中那些追他的女生后来怎样都忘了?看看得了,招惹不起。”
“可惜今儿林云琼没来,不然有好戏看了。”
“你还别说,本来以为孙文荣在富二代圈里算有头有脸的了,他进来随便一坐,我就觉得孙被他比下去了。”
那人笑她:“半路起家和三代从商能比吗?”
“那还只是梁脉传下来的,你忘了他母亲以前是做什么的?驻英大使馆的公使衔参赞啊。还记得先前校园贴扒出来梁的家世,据说和退役的那名正厅老干部有血缘关系”
“好啦,涉及到那老人家的事,别瞎揣度。”
隐晦角落里,吴嘉宜兴致勃勃地听着八卦,手里的西瓜都快被她捏碎了,她眼睛亮闪闪的,情不自禁探出个头来,那群女生被她吓了一跳,嚷嚷着离远了些。
“诶,怎么还不让人一起听呢。”
她有些可惜地轻吁一口气,转头一瞥,吓了一跳似的捏了捏曲邬桐的脸,柔软细嫩的触感转瞬即逝,指缝间流出点点软肉,让人心不由凹下去一块。
“姑奶奶,你差点把吸管都咽下去了。”
吴嘉宜的声音算不上小,在宽敞的雅间里萦回须臾,曲邬桐乘着周围人陡然投过来的目光,只一瞬就将嘴里被咬成纸折子的吸管吐了出来,莹莹唇瓣还泛着晶泽水光。
“刚刚走神了。”
她纤细掌骨晃了晃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橙汁,刻意避开那道转瞬即逝的炽灼目光,思考倏尔,拿起一旁的包就想要开口。
“六六,我——”
“刚才吃到哪了?可别我一来就断了。”
落拓的嗓音一坠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跑到了那人身上,来这的人心知肚明不是奔着这顿饭来的,本就吃得粗疏,现在被他一点,这才讪讪从四周坐回圆桌处。
孙文荣叫来服务员再点了几桌菜,尤子晴在一旁张罗座位,女主人的姿态具显。
那些公子哥带来的女伴悉数走了,剩下的全是两个学校的老同学,两大桌空了几个位置,尤子晴拉上曲邬桐的手,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梁靳深的正对面。
圆桌很大,左右间隔分明,尤子晴知道曲邬桐在高中鲜少关注班级以外的事,遑论街对面的京府国际,便充当东道主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叫曲邬桐。”她亲昵地对着曲邬桐笑了笑,“都说了是大美女吧,高中的时候一心扑在艺考上,联谊什么都参加的少,大家可能面生些。”
“确实没见过。”先开口的仍是凌知维,他笑眯眯地望着曲邬桐,除了表面的和善外窥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如果见过,肯定是有印象的。”
高中时,京林艺中和京府国际就一直在寒暑假举办联谊晚会,凌知维向来是爱玩的主儿,几乎每场必去,像曲邬桐这么仙儿的长相,要看到早下手了,怎么会没印象。
“呦,说得您记忆多好似的。”过了会儿,坐他旁边的女生呛了一嘴,嘴里不留情面,脸上却还含着笑意,让人分不清说的话是褒是贬。
“叫曲邬桐,对吗?”她声音纤纤的,挡不住标准的当地口音,右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手链晃得人头晕目眩,“看着真是面熟,怎么感觉认识——”
“诶,沈宥婷,你怎么还认识上了。”凌知维因沈宥婷抢了她搭讪的话,佯装不满地与她玩笑,“你都能认识,我们中还有谁不认识的。”
如果说梁靳深去隔壁艺中的次数是倒数第一,那沈宥婷怎么也能拿个倒数第二。
凌知维饭也懒得吃几口,混不吝地往椅背上一仰,勾住左手边梁靳深的脖颈。
“是吧,靳爷——”
坐在一旁的青年曲着长腿,凛厉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见凌知维把话头引到他的方向,垂着的眼皮微微一抬,那双洇着墨痕的瞳孔稍在曲邬桐身上停留几秒,刚要张口。
“不认识。”
飞快果决的否定裹挟了凌知维嬉皮笑脸的玩闹,曲邬桐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刚硬,顿了片刻,软下嗓音又说了一遍。
“这桌里除了以前的同学,确实一个都不认识。”
曲邬桐的嗓音本就偏细,软下来说话更有说不出的吴侬软语腔调,听得这帮京圈公子哥们心被小猫轻轻挠一下似的,刚刚那点无足轻重的冒犯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知维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曲邬桐软了几分:“你不是京市人吧?”
“嗯,我高中从江城转到京市的。”
“怪不得,”凌知维感叹了句,“江南软妹子啊——”
本来只是碍于尤子晴的面子搭搭话,这样细细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他的菜。
心里久违有团火苗要烧起来的架势,凌知维难得坐得稍微端正了些,清了清嗓子,刚要再接再厉,就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谁的手机收了条信息。
周围人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从包里拿出手机的曲邬桐身上,后者淡淡笑了下,划开手机屏幕,脸色突然僵了片刻,眨眼间又恢复成了寻常神色。
“谁的信息呀?”
尤子晴与曲邬桐坐得近,偏过头想去看的瞬间,曲邬桐面不改色地划回了主界面,语气平静。
“垃圾短信。”
把手机握在手心里,曲邬桐抿了抿唇,和尤子晴打了个招呼就往卫生间走去,云鹤楼面积大,就连卫生间都要七拐八绕才找得到,除了男女卫生间外还有几个挂上牌的小房间,许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恶趣味特地设的。
曲邬桐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走廊尽头是两面镜子,台面镜面都擦拭得敞亮,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声流入她细嫩的指缝里,滤成涓细的清流。
曲邬桐拍了点水在她脸上,今晚刚下飞机就来了这儿,本就没化什么妆,清莹秀澈的水珠顺着她莹白的肌肤缓缓滑落到殷红的嘴角,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了口,纤细的玉颈微微滚动,脑中昏沉的思绪刚刚有清晰的迹象——
湿漉漉的手陡然被炙热的滚烫紧紧握住。
心里一惊,曲邬桐条件反射地想挣扎,奈何那人太了解她身体的每个小动作。
刚开始力道刻意松懈,就着她撤回小臂的动作往后撤,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陡然一紧,拉着她单薄的上身向后倒去。
曲邬桐穿着高跟鞋,被他猛地一拉全然失了平衡,两人的肌肤隔着滑腻的布料碰了个正着,起伏的劲瘦臂肌在她凸起的脊椎轻轻擦过,唤起轻微的痒意。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细嫩的手背,粗粝的冷硬碾得她雪白的肌肤微微下陷。
下一秒,截然相反的滚烫温度却笼罩起她泛红的掌骨,是他手背处微微鼓起的青筋。
难解难分的触碰,曲邬桐大概猜到是谁,反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静了片刻,耳后的人似乎是轻笑了声,声音散漫,尾音沙哑里带着点钓。
“垃圾短信?”
骨节明晰的手沾上曲邬桐手背上的水珠,透明的滑腻顺着他上扬的尾音从女人的指根转到手背,再慢慢顺着她雪白的肌肤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乌黑柔顺的发丝。
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拨,后颈处一枚绯红的吻印便映入青年的眼帘,与周围皙嫩的皮肤反差鲜明,粗涩指腹覆上那抹娇嫩赤色,轻轻按了按,遂如愿激起女人的微末颤抖。
“曲邬桐,你真编得出口啊。”
他的气音随着曲邬桐的身躯一同绵延起伏,曲邬桐抬起清眸,从纤尘不染的镜子里望向身后的青年。
神情依旧是在门口见到时懒散的神情,不同的是,那双在灯下显得淡漠的眼睛此刻离她只有咫尺距离,利落澄明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的唇角似乎在笑,又带着点冷,桎梏住她的手青筋盘错,该是用了点力的,却又感觉不到痛,反倒像她把他困住了似的。
干净的镜面被蒸上些许雾气,连带着她的思绪一并模糊,那两条未回的短信不由分说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今晚还是我家?」
「或者就在这里。你知道的,我都可以。」
察觉到曲邬桐的失神,身后那人轻轻一咬耳垂后松开牙齿,转而用挺直的鼻尖去摩她耳后的痣。
他散漫的表情依旧,呼吸却重起来,鼻尖压着耳骨,带着凉意的唇不经意侵过残留牙印的耳垂,刺激得曲邬桐一激灵。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女生的调笑打趣,该是和曲邬桐同班的几个女同学。
曲邬桐回过神,连忙躲过他动作,戳他的腰。
“梁靳深,放手,有人来了。”
随后,曲邬桐彻底将眼睛闭上了,只剩下滑腻皓白的脊背袒露在男人眼底。
“……”
待人彻底陷入昏睡,梁靳深披上浴袍,去了趟浴室。
杜清柠说的没错,曲邬桐的确在推翻重塑一些东西,不过不是对什刹海的印象,而是她大脑深处的一段回忆。
上次来北京,她和梁靳深并非单纯来旅游,如果用坐月子和散心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因为在那之前,曲邬桐意外怀孕了,当时她刚读研一,有着大好的前程。
怀孕来得措手不及,曲邬桐想到如果奉子成婚,那她的学业就毁了,连带着将来工作也不好找,而梁靳深刚回到梁家,一切都不稳定。
曲邬桐问梁靳深怎么办,梁靳深说全听她的,如果她想生,他就负责养,如果不生,他也绝无怨言,对她不离不弃。
曲邬桐狠狠心,去做了手术,梁靳深一天24小时陪着她。
医院出来,梁靳深便带她来了北京,每天好吃好喝,带她到处游山玩水。
使得她很快恢复了状态,也很快将这件事遗忘。
那时候,曲邬桐总会想,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梁靳深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好担心。
现在她突然想起,梁靳深当时偶尔表现出来的后怕和庆幸,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他后怕的可能是她坚持奉子成婚,他庆幸的可能是她最后的决定,正是他所期望的。
炽热的风从荷花池吹过来,吹过红墙黑瓦,吹过窄巷胡同,带着烈日的温度和锦绣繁华,曲邬桐却感觉从头顶凉到脚底,脸色瞬间苍白。
第 38 章 Level7.2
曲邬桐的物欲一向不重。
第一件五位数的衣服还是梁靳深送给她的。
曲邬桐记得自己当时反应很大,捧着衣服的手都发抖,一定要梁靳深拿去退了。
那时候,她刚进电视台实习,一个月薪水才小千,要她一年不吃不喝,就换一件衣服,她说什么也不要。
可是梁靳深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他挣钱就是为了给她花,她如果不花钱,他就会懒惰,失去奋斗目标,挣钱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为了他能够成为一个奋斗向上的男人,那她就应该积极地花钱,把他口袋掏空,让他努力挣钱。
曲邬桐双手捏着他的脸,将他那张几乎没有胶原蛋白的脸搓到变形,说他脑袋是不是长歪了,总是能将歪歪理说成金玉良言。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说服了,从此物质生活大跨步地往前迈。
今儿男人这么慷慨,她也没必要手软,狠狠过一把挥金如土的瘾。
不过商场里名品店这么多,往后越买越贵,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100万也买不了多少。
曲邬桐算算差不多了,便要求结账。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追来休息室,问道,“曲老师,可以合影吗?”
这时候,曲邬桐已经换上私服,脸上的妆也已经卸掉。
见面前女生攥着衣角,神色紧张,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气。曲邬桐一时心软,取下口罩,过来拦着女生的肩,“拍吧。”
“谢谢曲老师。”拍完后,女生脸上露出雀跃,“这张合照我可以发网上吗?”
“没问题。”即便是纯素颜,曲邬桐对自己的脸蛋也是相当自信。
女生还在回味照片,曲邬桐已经拿上包离开。
她一身素朴,鸭舌帽压得很低,等待网约车时,口罩寸步不离。
上车后,司机从后视镜扫了眼那双清亮的眸子,确认地址,“妇产医院?”
“嗯。”【怎么没看到美帝?】京市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前,将车水马龙的景色模糊成一团迷离的光泽。
霓虹灯光与雨丝交织,一辆黑色大G在密集的街道里龟速前行,驾驶座的男人堵得有点不耐烦,轻啧了声,开了前座的阅读灯打算找根烟抽。
灯一打开,暗色的车内蓦地被暖黄色的光打亮,后座的女人被微弱的灯光洇得轻吟一声,掖了掖身上米色的兔毛毯,开口时声音还有点沙哑。
“到了?”
“刚下高架,看样子还得堵一会儿。”
陈帆应了声,见曲邬桐醒了,也放弃了找烟的动作,干脆直起身和她聊起来。
“怎么想到这时候来市中心?”
“说了,和朋友有约。”
车里有些闷,放的香薰是陈帆一向喜欢的某个品牌的特调玫瑰,曲邬桐以为闻了这么久怎样也该习惯,谁曾想即使到现在仍是被那里面的人工香精熏得够呛。
“有时候真怀疑你前女友是因为你的品味和你分手的。”
她被那灯晃得半懵半醒,嘴上算不上客气,陈帆听得太阳穴突突,从后视镜打量起曲邬桐蔫蔫的神情,火气又很快消下去。
“昨天没睡好?从上我车睡到现在了。”
“唔算是。”
曲邬桐从毯子里伸出纤细的食指轻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车窗。
十一月,有些凉的冷雨顺着车窗的缝隙飘到她精致小巧的脸上,还有些顺着她白皙脆弱的脖颈晃悠进了单薄的衣领,她也不在意,伸出车窗把眼睛闭上,任由那薄雾一样的湿润划过眉眼浸入嘴角。
京市的堵车潮一来,管你是mini cooper还是大G都得规规矩矩堵上个把小时,非机动车道上的老大爷轮椅都比机动车快。
陈帆隔壁的车道停着辆红色的保时捷轿跑,里面坐着两个一眼二代的公子哥,堵车无聊,正推搡开玩笑呢,一人突然透过车窗看到什么,眼睛都直了。
“我去”
“干嘛?被我掌懵了?”
另外那人还想逗趣,就见同伴一巴掌呼过来,压自己脸到座椅靠背上。
“仙女啊”
“不是魏登,你是不是有毛——”
葛峰被魏登惹毛了,正要凑过去揪他耳朵,余光顺着他眼神望去,一下止住了话头。
月白如昼,女人轻轻探出身子,半倚在缓缓行驶的车窗边,细雨如丝,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再沿着她精致的轮廓缓缓滑落,最终隐入锁骨间那抹不经意的阴影中,在她瓷白透亮的肌肤勾勒出清新脱俗的线条。
她的容颜未经脂粉雕饰,鼻尖挺翘,唇色红润,眼眸清澈如水,荡漾起汤汤涟漪,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雨珠,随着她的眨动星光沉浮,宛若清水芙蓉,自带浑然天成之美。
葛峰只觉得自己心脏狂澜,就见女人那双淡眸轻轻一瞥,就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清了清嗓子,掂量着面前美女的难追程度,正准备出口搭讪。
“小桐,下雨天看什么呢。”
前座传来男人的声音听不真切,曲邬桐笑了声。
“乐子。”
女人的声音如脸般清丽动人,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
葛峰的脸一僵,就看见女人伸出莹如玉葱的指甲,轻轻往潋滟的唇角一点,细嫩的皮肉微微陷进去,清雅的眉眼闪过一丝促狭,随即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车窗。
“”
耳边魏登的嘲笑和车后的喇叭声一样刺耳,葛峰伸出手用力擦了擦嘴角。
是霄云里声色犬马下残留的嫣红唇印。
大G龟速过了十字路口,看到绿灯闪着黄光,原来是市中心主干道发生了处交通事故,绕过那段,交通顺畅不少。
陈帆也顺带着眉头松开,指关节敲击着方向盘,视线透过后视镜望向曲邬桐,和她闲聊。
“京市的富二代也就那样,十年前我来这打拼,求爷爷告奶奶的,谁能想到就是为了见这种货色。”
陈帆搞艺术经纪这方面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五年前靠着钢琴天后尚云宁环球巡演赚得盆满钵满,这会儿答应带曲邬桐这个钢琴新秀,多半也是看在她老师的面子上。
经验多了,人就容易靠经验判断是非,许是这行业起步太辛苦,如今苦尽甘来就记起了初创时期的仇来,曲邬桐没顺着说,只是专心打字。
【六六】:宝儿你来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曲邬桐】:有点堵车,还有一公里就到。
【六六】:那我下楼等你!
曲邬桐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正想回不用了,蓦地发现有一条未读的信息被排挤在了公众号广告的下面。
眼皮倏忽一跳,大G的引擎已经停了下来,陈帆嚯了一声,打开车门,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起眼前的酒店,最终停留在正中央金光闪闪的“云鹤楼”几个大字,还是没忍住问。
“小桐,你这朋友是土豪啊?”
云鹤楼,京市出了名烧钱的高档会所餐厅,一共九层,按会员等级预定雅间,从下往上难度逐级递增,传闻俯瞰市中心的第九层消费门槛到了千万级。
朋友不是土豪,朋友的老公是。
京林艺中和曲邬桐同班的班花订了婚,订婚对象正好是街对面出了名的京市私立高中出来的,妥妥的京圈公子哥,自然得选在像样的地方请双方的高中同学吃一顿。
曲邬桐下了车,转头看到在大门口朝她挥手的吴嘉宜,和陈帆道别后,吴嘉宜冲了上来挽住她的胳膊。
“小桐,”她八卦的目光望着扬长离去的大G,“刚刚那个是谁啊?”
“我的经纪人,一年前在佛罗伦萨的沙龙音乐会就是他帮我组织的。”
“还以为你有情况呢,”吴嘉宜吐了吐舌头,左右看了眼没认识的人,凑到她耳边轻声抱怨,“那帮人又开始了,我不习惯,找机会出来透透气。”
京林艺中和京府国际就隔着一条街,一个是盛产美女的艺术院校,一个是闻名京市的富二代聚集地,高中就厮混在一起的不少。
如今趁着这个机会,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里面上演着怎样调风弄月的戏码。
曲邬桐向来不喜参与这些,高中时期就离街对面那帮公子哥远远的,现在过来,也是尤子晴当时和她有些交情,没必要和高中一样端得事不关己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一楼的门童就迎上来,引着她们穿过一片闲云深鹤的装潢,尽头是两座金相玉映的电梯。
进了电梯,有专人帮她们按上八楼的按钮,“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礼仪小姐早已等在门口,引着她们去尤子晴订的雅间,名唤“桃花源”。
一打开门,就看到镶在墙面上的玉饰金碧,正中间有两大圆桌,人却没有几个呆在自己座位上的。
犬马声色中衣香鬓影浮荡,轻盈的调笑声拥着举盏碰杯的清脆响声一道让人沉醉。
曲邬桐桐了眉,刻意低点头,仍是架不住周遭人意欲窥视的打探。
她将手里的礼物给了女主人,尤子晴也喝得有些醉了,馥郁香水混着酒意,凑到她耳边道。
“还以为你不会来。”
曲邬桐没多解释,脸上漾起星点笑意:“订婚快乐。”
“唉,只是订婚,还没结呢。”
尤子晴的眼神扫过歌台上几个随着舞曲摇曳的歌星,再落在角落和男人相谈甚欢一身名牌的闺秀,仍然笑得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不过,等真的成了孙太太,一切都值了。”
尤子晴的订婚对象孙文荣,家里是最早做物联网生意的那批,近几年行情好,从里面捞了不少金,成了这行业的地头蛇,身价蹭蹭往上涨。
他对尤子晴也算名分金钱都舍得给,像眼下这种情况,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已经算好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曲邬桐没搭话,端着杯橙汁找了处还算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吴嘉宜也不习惯这种场面,挨着她旁边吃瓜——
一边往垃圾桶里吐籽一边望着那些风流旖旎评价。
“那个太瘦了,手臂和竹竿一样。”
“那个脸上整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哪家医院做的?我要避雷。”
“那个还行,是不是前段时间拍电视剧出圈的女二号”
“那个——”
“诶?那个怎么往外面走?啊?怎么还故意摔倒了???”
砰。
玻璃杯砸向地面的尖锐声吞没吴嘉宜的最后一个尾音,一瞬间,雅间里本就趁波逐浪的目光齐齐朝门口望去。
“对对不起,先生。”
诱人垂怜的纤细嗓音,生怕稍大声些就吹跑似的娇柔。
大门中央的女人身材窈窕,纤细的腰身连带着手中的红酒一同摔倒在地。
柔刚并济的眼神在她眼中打湿成引诱的雨,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会把衬衫赔给您的,无论多少价钱。”
浮光掠影,纸醉金迷,又是一场良子佳人的好戏。
曲邬桐垂眸懒得瞥,眼底满是无趣。
“可怜。”
她正欲起身,却听得门外的青年慢悠悠开口。
他声线懒散,尾音拖得微微上扬,带着点钓,听得人耳骨发热。
身影不着痕迹地顿住,曲邬桐睫尾微颤,清眸下意识瞥向门口。
大门不窄,那女人已占据了大半视深,被她视为目标的男人只能窥得一隅。
恰逢雅间内扑朔迷离的交织灯光转至门前,照亮他手背上蓬勃交错的青筋。
袖口微微挽起,露出起伏的劲瘦臂肌,不是白皙极致的肤色,而是极为健康的小麦色,小臂薄肌下静脉血管微微鼓起,盘踞延伸至掌骨。
他微微蹲下膝盖,指尖就这么懒洋洋地一点,食指上戴的一枚银戒在灯光漫射中闪起冷硬的光。
女人以为他想拉自己,只是刚伸出手,青年低笑了声,连停顿都懒得,指腹径直往下,轻轻一沾地上猩红的酒液。
“是瓶好酒呢。”
可怜——
是瓶好酒呢。
赤渍从他指腹缓缓滑至指根,留下一道狭长晶亮的濡湿,宛若绵延山峦里起伏的绛色甘霖。
重新直了身,一眼没看旁边的人。
梁靳深长腿迈入包间的同一瞬间,先前的纵情酒色在顷刻间被一场簌簌骤雨浇得透彻,偌大的场子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点歌机里的歌恰好切到下一首,情意绵绵的伴奏茕茕徜徉,暗昧的氛围灯刚好洒过门扉,下一秒洇过他修拓高挑的身躯,又陡然变亮。
与聚会里心照不宣的西装革履背道而驰,一身宽松的黑衬衫松垮地穿在他身上,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里头廓清明晰的锁骨。
牛仔裤挡不住他笔直劲瘦的腿部线条,腰胯上系了根深色系皮带。
他似是被那光晃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往前迈了一步,猝然间,深邃张扬的眉眼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与生俱来的桀逆就再也掩饰不住。
优越的眉骨在眼眶投下暗色阴翳,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浸着些似笑非笑的散漫神态,像口淆着墨色的深井,看得人心莫名发慌。
几滴溅到的红酒渍沾染在他高挺的鼻梁,不仅不违和,反而带着些诡谲的美感。
感受到周围人的眼神,梁靳深依旧是一副倦怠模样,他的唇角天生有些上扬,某个角度像极了勾人的猫,鼻尖有颗小痣,伴随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笑细细牵动着。
说出的话却是调笑里带着点冷,眼神不算客气地望向围簇中央的主人翁。
“孙文荣,你请人请得挺广啊,专业碰瓷的都找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不在,难道还不曲白原因吗?只能说不愧是美帝,得罪人分分钟的事。】
【陆导不喜欢花瓶也正常吧。】
【都让让,今天我家月月穿了红裙子,美死了。】
在入口处,曲邬桐就已经看到座位上的一抹暗红,梁如月今夜靡丽非常,像是暗夜里热烈盛开的玫瑰。
往往鲜艳的颜色,更容易起到艳压的效果。
看到曲邬桐时,梁如月已经难掩嘴角的笑意。
上次风格的确不适合她,这次可不好说了,精致甜美的五官配上艳丽的红裙,极具冲击力。
可当曲邬桐走过红毯,弹幕忽然停顿。
正常光线下看不出,光影交织时,那条纯白色的裙子泛着粼光,在曲邬桐绰约的身姿上隐约闪动,分不清究竟是裙子耀眼,还是她白得晃眼。
背链摇动着,仿佛在丈量那截细腰。
同镜头打了个招呼,曲邬桐便来到内场,即便《冬夜》剧组对她漠然不动,甚至抱有敌意,她的面上笑意不减。
毫无疑问,今晚,她赢得彻底。
在梁如月愤恨的注视下,她缓缓入座,低眸看着身侧人颈上硕大的宝石,笑意盈盈,“珠宝很好看,可惜,人差了点。”
“要开慢点吗?”
曲邬桐忍不住笑了出来,“去看望朋友呢。”
“哦哦。”司机讪讪回头。
雾雨散去时,已到傍晚,半边天已经被黝黑笼罩,城市孕育出的霓虹色彩,倒映在车窗上。
曲邬桐低下脑袋,帽檐挡住手机光亮。
屏幕里显示的时间,还是好几个小时前。
她抓着手机的指尖收紧,眸底落寞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是太忙了,所以没有回她消息吗?
上次结束后,曲邬桐理所应当以为,梁靳深很快会联系她。
可对方没有。
所以她主动发去消息,却石沉大海。
兴许是她慌不择路,过界了,又或是她对他毫无吸引力。
鸭舌帽阻挡了那张略带湿意的小脸,雾气始终萦绕在她的睫毛上。
曲邬桐鼻子一酸。
好丢人啊。
她唯一一次主动,却没换来对方的任何回应。
曲邬桐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想起葛念针对她说的一句话——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看着空白的聊天框,曲邬桐干脆两眼一闭,给对方发过去:好看吗?电影节要不要戴?
发完,她迅速把手机关了。
偏偏手机震动了一声,她又忍不住打开。
谁知道收银台笑容满面说:“小姐,您这张卡刚刚有一笔200万的转账进来,您可以继续消费。”
杜清柠腿软了,趴在收银台上表示被豪横到了,再走不动。
曲邬桐却捏着卡,往手心里拍了拍,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越挑衅,梁靳深越兴奋,最后精疲力尽的还是她。
曲邬桐最后挑了一只行李箱,将买的东西全部装进去,拉上杜清柠离开商场。
杜清柠说:“我不要吃金钱豹了,那也就一个自助餐,我要揩最贵的油,吃日料。”
曲邬桐笑着说:“行,满足你。”
玻璃门推开,两人走出大门。
曲邬桐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杜清柠拉了她一下,抬手往前指了指,叫她看。
大街上灯火阑珊,人影如织,路边一抹矜贵颀长的身影,辨识度极强,连杜清柠都能一眼认出。
那身影白衣挺括,长裤笔直,将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比例,却浑身透着一股子倨傲懒散的劲,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
那手机松松闲闲地垂在身侧,修长手指随意点两下,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谁能知道,就他一百万一百万地往人卡里打。
第 39 章 Level7.3
重新进入老佛爷,上五楼,找到一家日料店。
服务员送来菜单,曲邬桐让给杜清柠,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杜清柠有些不好意思,又让给了梁靳深。
梁靳深点了一套双人情侣套餐,又将菜单转给杜清柠,用曲邬桐的话叫她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杜清柠目光微滞,她又不是没有和情侣一起吃过饭,但这么赤裸裸地将她撇开,还是第一次见。
要说男人没礼貌,不够绅士,他也会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拘着。”
就是眸光很冷淡,透着不与人亲近的疏离。写字楼高耸入云,澄净曲亮的落地窗倒映着办公室内两人的身影。
梁岩换了个姿势坐着,抽出压在沙发枕头下的手机,语气中带着调侃,“曲小姐知道她刚刚错失了嫁入豪门的机会吗?”
“你想多了。”他倒没蠢到,分辨不了一个女人是否怀上他的孩子。
梁岩不解,“那你打电话过去干什么?”
梁靳深指尖叩着办公桌,没说话。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好高骛远的女人。不怪他怀疑曲邬桐用怀孕这种事情要挟他什么,而是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于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倘若对方心怀鬼胎,也只会措手不及。
谁想,曲邬桐根本没这个心思,在他问出口前就已经否认。
“他们娱乐圈,经常用这种事情炒作?”梁靳深用指节抵着额头,阖目小憩。
“可不是,所以有权有势的门户,都容不下娱乐圈的女人。”梁岩道,“包括……你家。”
梁靳深睁开眼,“你又想太多了。”
“我没说你,说的你哥。”时尚轻奢大平层,高科技全屋智能家居,乍一看清新简约,实则处处彰显着高端奢华。
曲邬桐走进屋里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不怪她没见识,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见识,但就算换个有见识的进来,也不会多淡定,只会更加震撼。
因为懂行的人一进屋就能看出门道,单这脚下的瓷砖就需要几千块一平,还不说那些昂贵奢侈的灯具以及全智能家电,而这些家电产品,多数都是梁氏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高端定制品,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这样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梁靳深却没住过几次,一年不超过三次。
没办法,他房子太多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房产。
不说别处,就说海城,光别墅都有九套,还有一座豪华城堡,和几十套公寓,几乎每个区的豪华地段都有他的房子。
但他日常住的地方,也就两套独栋别墅,以及集团顶楼的公寓,其他地方,有时候赶巧了,可能会住一两晚,跟住酒店没区别。
他在海城也有自己专属的酒店套房,并且很多酒店也都是他的。
只是曲邬桐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就是梁靳深经常住的地方。
她第一次走进这种豪华的房子,震撼程度不亚于坐进那辆顶配迈巴赫。
这一刻,她脑子都是木的,大脑神经甚至都没能产生出紧张局促的情绪,脑子直接宕机了。
梁靳深一进屋,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单手扯松领带,把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要不是有曲邬桐在,他连衬衣都要一起脱下来。
他在给曲邬桐撑伞时,半边肩膀淋湿了,忍到现在已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刚才他没把曲邬桐送回学校,而是带回就近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忍受穿着湿衣服坐两个小时的车。
见曲邬桐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梁靳深伸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进一间浴室,耐心地教了她智能淋浴的用法,转身出去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门。
曲邬桐回过神来,打量起这间浴室,很大,看起来比她住的四人间寝室还要大。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湿区有淋浴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干区有洗手台,还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浴巾和衣服。
而这些衣服,正是半个小时前梁靳深吩咐人买的。
她拿起衣服想看看是什么样式,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果香,有点像橙子,细闻还有点桂花的甜香味,总之很清新,很好闻。
放下干净的衣服,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从上到下,一件件落到地上。
她赤足走进沐浴室,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浇下,滑过白皙的天鹅颈,迤逦而下,越过半圆弧,流入光滑平坦的三角区,那里洁白无瑕,水流汇聚成瀑布。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卧浴室。
梁靳深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光可照人的冰凉墙面,嶙峋锋利的喉结急促滚动,另一只手像是惩戒般愤力握紧,握得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墙面照出昂然狰狞的一幕,也照出他凌厉黑沉的眸子和泛红的眼尾。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两手抵着墙,沉沉地喘了口气,极力隐忍着压了回去。
洗漱完,曲邬桐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走到客厅,看到梁靳深,她惊讶了一瞬。
她自认为已经洗得够快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又是男人,她不敢洗太久,却没想到,梁靳深更快。
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交叠着大长腿,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仍旧是一身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连袜子都是黑色的,像是对黑色情有独钟。
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洗了还是没洗,当然,她只是心里疑惑一下,不可能没礼貌地问出口。
梁靳深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披散着柔顺的头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忐忑,像林间迷失的幼鹿。
他面上神情不变,喉里却泛起痒意,痒得发紧,发胀。
曲邬桐紧张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梁先生,我洗好了。”
说完她便暗暗咬了下舌,心里咆哮,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洗好了”,也太有歧义了,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可不说话也不行啊,她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时,梁靳深已经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文件袋递给她,问道:“饿了没?”
曲邬桐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赶忙替他拿着,乖软地点了点头:“嗯,有点饿。”
梁靳深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曲邬桐抱着文件袋看了眼浴室:“我的衣服还没拿。”
梁靳深说:“先去吃饭,衣服会有人来拿。”
曲邬桐没再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进电梯,出电梯,上车。
然而刚坐进车里,梁靳深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带着熟稔的笑:“淮海路尚府国际,六点半,梁老板赏个脸,晚上来一趟呗。”
梁靳深语气冷淡:“不去了,没空。”
电话那端的人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又不加班,就一个陆总的局,还被你拒了,兄弟这里,你总不能再拒吧。”
梁靳深说:“不想去。”他家,还是——
这里。
曲邬桐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的小聪明早已被他看穿。
可昨天明明都弄到那么晚了,这人精力是怎么做到这么旺盛的。
心里仍不愿向他妥协,奈何眼前人大有她不回答就不放人的架势,眼看门外的玩笑声恍若近在咫尺
曲邬桐情急之下提出缓兵之计。
“我家好不好?”
曲邬桐的房子在郊区,离市中心远得很,她本以为这样说梁靳深就不会答应。
谁知青年轻挑眉峰,方才唇角的冷意竟淡了些,一个懒散至极的好字落入曲邬桐耳骨。
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时间容不得她思索,最前面的女生已经走过了转角,曲邬桐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低头压在梁靳深的胸膛处——
“您好,前方卫生间正在维修哦,各位可以去东南角的另一处。”
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女生的去路,后者相互看两眼,说说笑笑去了另一边。
脚步声泯没在水声中,曲邬桐后知后觉被梁靳深摆了一道。
眼里的湿意几乎是一瞬间收回,纤细指腹关上水龙头,稍稍一挣脱,脚尖总算触了地。
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邬桐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离开时,身后传来青年沉缓的笑意,她想起适才自己亲口说出的那句“我家”,双颊开始隐隐发烫。
真是越来越疯了。
梁靳深这个人。
一口回绝,连理由都不给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挠,继续劝:“四哥别呀,你今天高低得来一趟,哪怕只坐几分钟也行。兄弟今天请的不是别人,是南城容家小公子,你前一阵不才去南城见了他小叔吗?”
曲邬桐绝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再加上她就坐在梁靳深旁边,想不听见都难。
她知道梁靳深是因为她才拒绝了陆宜年的酒局,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又拒绝另一个人,而且听着还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软软地说道:“梁先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操”,然后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情况?我不会打错了吧?”
梁靳深挂了电话,问曲邬桐:“能陪我走一趟吗?”
曲邬桐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感到很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一起去参加酒局?”
梁靳深说:“你不用,我给你单独安排,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学校。”
曲邬桐不好再拒绝,只能答应。
闻言,梁靳深漆黑的眼底更加浓稠。
想必这个热搜背后,有人比他更慌乱,更殚精竭虑。
这世上能让梁墨不爽的事情不多,曲邬桐占了全部。
他忽然,心情松快不少,眸底的阴晦也全部散去。
“估计你哥也清楚梁家容不下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所以这么多年只敢背后护着人,连当面表白都不敢。”梁岩眉飞色舞道,“我真好奇,要让他知道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弟弟有一腿,那副病怏怏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么说,不仅是在蛐蛐梁墨,更有提醒面前人的意味。
“奖金还想要吗?”梁靳深冷声道。
梁岩自动转移话题,“你的手机响了下。”
闻言,梁靳深缓过神,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曲邬桐发来的消息。
她重新解释了一遍:【那天我是去看望我朋友,结果被人做文章了】
梁靳深回复她:【刚刚忽然有急事。】
傻子才会信吧。
梁靳深一口气呼不出去,很快曲邬桐再次发消息过来:【你担心的话,下次我可以吃药。】
梁靳深微微蹙眉,回复她:【不用。】
曲邬桐:【?】
他没回复。窗外天气由阴转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曲邬桐光滑的肩头,一路吻过她纤细洁白的手臂,最终停留于那把玩着戒指的修长五指。
曲邬桐思索片刻,觉得因为一枚戒指再去找梁靳深不太现实,他们自从一年前确定地下情人的关系,见面最多的地方除了佛罗伦萨的酒店,就是他在京市郊区的私宅。
他们这样的关系,她当然知道不能干预对方太多,因此就连对于他的职业,除了从他事后偶尔的电话得知他从事投资以外,也没有太多了解。
曲邬桐相信,他也一样。
这样的关系很好,甚至就是她当初提出做情人时的理想状态,没理由去打破。
打定主意,曲邬桐打开微信,准备告诉他遗落戒指这件事,并询问他是否同意到时让快递小哥把戒指和衬衫一道送过去,只是字刚打到一半,陈帆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有了刚刚和乔安妮通话的教训,曲邬桐没什么犹豫地按了拒听,打开和陈帆的对话框告诉他自己昨天着凉了不方便说话,有什么事可以在微信里说。
对话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只是过了几秒,还是保持着原样,曲邬桐等得眼睛都酸了,正准备放下手机,对面终于发了一条其短无比的短信。
【陈帆】也没啥事,尚姐和我说你请假了,所以问问。
【曲邬桐】有话直说。
和这位艺术经纪人共事了一年多,曲邬桐早已深知他的禀性,要单纯只是询问自己身体,大可直接发短信,不必又是电话又是在对话框里犹豫那么长时间。
不出曲邬桐所料,这句话之后,对话框最上方又开始了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干脆把手机放在一旁去煮了壶热水,回来的时候,陈帆刚发出一条短信。
【陈帆】小桐,你没和我说昨天你是和孙总那帮人聚餐啊。
踌躇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京市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孙文荣那帮富二代从小就因为爹妈的原因一起长大,现在要么继承自家集团的事业,要么就自己创业,早已形成了坚不可摧又资源雄厚的小圈子。
要是能顺着孙文荣那根杆子,试着往上攀攀姓梁姓凌那几人的关系,曲邬桐一个素人摇身一变成为艺术周刊封面上红透半边天的新兴音乐家,那简直是一句话的事。
陈帆知道曲邬桐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上赶着的机会不抓住不是傻子嘛,这才编辑了好多遍才“委婉”地问了几句。
【陈帆】你早和我说,我就买几份礼物拖你带上去了。
【陈帆】小桐,你加他们微信了吗?
【陈帆】把握住机会啊傻姑娘!!!!!
第一句话就像是破了陈帆的封印,后面的信息无论是文字还是语音都朝着放飞自我的方向迈进,曲邬桐突然有些后悔和陈帆说“有话直说”这四个字了,安静半晌还是回复了句。
【曲邬桐】加了几个。
那头总算是安生了会儿。
梁岩见他放下手机,从沙发上晃晃悠悠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着,“我刚刚收到裴以恒发来的消息,他问你,要不要去沪城参加他的party,庆祝他的新公司上市。”
“不去。”梁靳深道。
“还有连浔,你不说很久没见他,不去聚一聚,和圈子里的人熟络熟络吗?”
梁靳深最大的问题,是留学数年,除去小时候熟悉的常年保持联系,其余的人鲜少见面,顶多算是认识。
日后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多加往来必不可少。
“还有,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挺想去见曲……”深沉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梁岩头皮一紧,最后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梁靳深唇边勾起笑,黑瞳却还是定住的,“曲什么?”
梁岩最害怕他这副表情,大脑飞速运转,到嘴边的字来了个急转弯,“曲珠。”
他连忙道,“东方曲珠!”
梁靳深敛回目光,早已没了笑意。
“我没啥别的意思。”他胆战心惊道,“长这么大,还没去打过卡呢,你也一起去,昂,拍照给你家狗看看。”
可是他对曲邬桐耐心体贴,好到让人心跳加速。
菜一碟一碟上来,他亲手包紫苏,蘸酱汁,切鱼,舀汤,动作慢条斯理又温柔,注意力全在曲邬桐身上,曲邬桐一个眼神,他就这样那样,无微不至。
反观曲邬桐,她对梁靳深爱答不理,几次嫌他烦,将他推开。
奇了怪了,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闹什么别扭?
难道梁靳深真的劈腿了?
杜清柠吃着自己那份日料,眼睛晶亮地瞄着他俩,脑补出一大段狗血剧情。
曲邬桐看着梁靳深递过来的青花鱼,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梁靳深没收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哄着说:“几天不见又瘦了,再吃一口。”
曲邬桐吊起眼尾,横他一眼:“我为什么瘦了,你不知道?”
她眼睛好看,杏仁形,黑色瞳孔清澈乌亮,乍一看,是清纯范,可带上小表情,蓄满情绪的时候,就会很生动,有股子惊绝的气韵。
梁靳深就爱她的小眼神,常常说她眼睛里住着一个小妖精,只要一出来勾人,他就要神魂颠倒。
这会儿,他笑得服帖,上身往她身前倾:“我这不来了吗?再吃一口,嗯?”
曲邬桐看见他眸光里的风流,狠狠瞪他一眼。
男人故意混淆是非,说她瘦是想他想的,还纡尊降贵喂她吃,可把他能的。
可是对面坐着杜清柠,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表面亲密暧昧,却暗潮汹涌。
第 40 章 Level7.4
吃过饭,曲邬桐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这么大的房子,满眼富贵荣华,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冷意,哪怕空调打的是恒温,还是觉得冷。
她摸了摸胳膊,将挽起的衣袖捋平,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发财鱼,忽然有一种羡慕。
一把鱼食投进去,自由散漫的鱼群摇着尾巴争抢食物,可是吃完了便又若无其事地散开,鱼缸复归平静,至于鱼缸外面的世界,以及投喂者是谁,毫无兴趣。
曲邬桐哂笑,洗洗手,将鸽子血戒指拿进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环绕四面墙的是白橡木的衣橱,中央矮柜里收着腕表、袖扣和珠宝,射灯照下来,流光溢彩。
曲邬桐将戒指收进盒子,塞进矮柜抽屉,和其他珠宝放一块。
这枚戒指好看是好看,可她兴致缺缺。
她想要的戒指从来都不需要这么昂贵,就平时上班也能戴的素戒就好,关键是要戴无名指上,是求婚或者结婚的戒指。
梁靳深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合上放珠宝的抽屉,又拉开最上面一层抽屉。
注意力被转移。【要不要告诉你哥啊?万一她真和裴以恒那什么上,你哥不得气疯啊?】
【裴以恒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碰谁不好,碰你哥心尖上的人。】
他将手机倒扣,没回。更要命的是,几秒后,裴以恒忽然想起来,曲邬桐不是梁墨喜欢的那个女曲星吗?
梁靳深坦然承认,“曲邬桐是我的人。”
裴以恒暂且略去心中的诧异,毕竟他和梁墨不熟,转而道,“她经纪人不是说……”
“她经纪人?”梁靳深微微蹙眉。
“是啊。”裴以恒道,“是她经纪人主动找上我,谁知道她背后是你。”
看着他紧抿着唇,裴以恒深吸了口气道,“可能是误会吧。”
“是不是误会,待会儿我去问问她。”他眉眼间幽寒散去,神色自若,语气也不像是有多在意。
若不是裴以恒了解他,只会以为他脾气惊人的好,对于任何事情都不会计较。
到底是认识十几年的人,梁靳深走后,裴以恒朝身边人招招手,叮嘱道,“待会儿你送点东西去梁靳深房间。”
“送什么?”助理问。酒吧外,七月的夜风穿过酒吧街,掀起一股又一股燥热的浪潮,霓虹灯闪烁,河水荡漾,远处躁动的鼓点隐隐回荡。
“梁靳深,你放开我!”
曲邬桐的双腿离了地,被男人抱着出了酒吧。
那可不是什么温柔的公主抱,准确的形容,那是将她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扛出去的。
曲邬桐比较瘦,肋骨硌在男人肩上,硌得生疼,脑袋倒垂,血液上涌,双手使了全力拼命拍打梁靳深。
梁靳深却不痛不痒,一双大长腿,步调迈得四平八稳,扛着人的背影肩宽背直,纹丝不乱。
江溪月想追上去,被傅若瑜拦住,其他几个跟着一起来酒吧的人也集体怔在原地,连方雨柔也目瞪口呆。
还是李唯最机灵,最后一个进酒吧,一眼瞅清楚情况,又第一个跑出去,上停车场开车去了。
街道路口,梁靳深将人放到地上,曲邬桐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梁靳深长臂一伸,将她兜进怀里。
曲邬桐酒精上头,脑壳轰隆隆地眩晕,又被粗暴地扛一路,扛得她胃里难受,肋骨小腿浑身疼。
她头重脚轻失了力气,气息袅袅地靠在男人身上,低低骂了一句。
梁靳深听见,搂着她的双臂在她后背又发了更狠的力道,将她收紧在怀里。
他低头,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的掌心打开,贴在自己的腰腹上,语气冷沉:
“半个月没见,想我想疯了?”
“找替代品?”
“嗯?”
总算知道男人在生什么气。
曲邬桐慌忙收手,却被强行摁住,腿一软,就要滑到地上去,也被男人牢牢箍住。
仿佛粘了强力胶,揭不开。
可是她的气还没生呢。
她要怎么来着?
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越来越迟钝。
曲邬桐完全低估了那杯起了一个茶名的鸡尾酒的烈度,也低估了梁靳深。
汽车来了,梁靳深将她抱起,像塞一团棉花似的,塞进后座。
一路疾驰,进小区,到车库。
停稳之后,李唯从后视镜里朝后瞥了一眼,很有眼色地将车钥匙留下,另外开了一辆车离开了。
劳斯莱斯的后座,两座位之间的扶手是固定的,起先曲邬桐上了车,脑袋昏沉沉,蜷缩在座椅上就睡过去了。
梁靳深看着他的姑娘蜷成虾米的样子,终于上来一点体谅。
从另一头挪过来,弯腰屈腿,将她抱进了怀里,拿自己的胸膛给她当枕头,抱着让她睡。
李唯临走前眼里的一幕,就是两人交叠在一块,姑娘长发披散,小鸟依人,男人坐姿慵懒,额头抵着额头,双手搂抱人的姿势宠溺又暧昧。
车库门“咔咔”几声落下,偌大的空间昏暗静寂,几秒后,感应灯也熄灭了,黑暗涌来。
梁靳深降下车窗,打开星空顶,顿时狭小的空间,仿佛时空转移进了浩瀚银河。
头顶幽幽流沙,璀璨,梦幻,波光粼粼,偶尔有流星飞过,一刹那的惊艳。
光芒落下来,投在姑娘脸颊上,绯红粉嫩的肌肤染了一层晶莹,樱花潋滟的红唇泛着水光,甜腻的酒气在呼吸间,隐隐飘散。
梁靳深低下头,嗅着那丝香气,覆上薄唇,轻轻舔舐,原想品一品她喝了什么酒,可这一品,芬芳,辛烈。
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只想要更多。
曲邬桐闭着眼,本能地抗拒,撇撇嘴,脸面往旁边一别。
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男人的修长手指捏住,口中的氧气,连同她浅细的嘤咛一同被掠夺。
曲邬桐猛地惊醒,胡乱挣扎了下。
“梁靳深。”冯佳茵直接被硬控了几秒。
曲邬桐说:“穷嘛,没办法,能省就省,反正不管是卧铺还是硬座,沿途风景都是一样的,最终也都能到站。”
冯佳茵霍地一下站起身,双眼放光地看着曲邬桐。
“姐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说完,她还伸手抱了抱曲邬桐。
曲邬桐也抱住她,笑着说:“你也是,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姐妹!”
然后两人开始铺床,互相抖被子。
没一会儿,另外两个室友也来了,一个叫姜思语,一个叫田橙。
大家全部收拾完后,也到了下午饭点。
姜思语提议:“一起出去吃吧,咱们学校外面有一家餐厅很不错。”
冯佳茵立马说道:“不出去了,就在学校吃,晚上还要开新生大会,出去吃太耽误时间了。”
田橙看了眼时间:“还早吧,现在才五点,你看群里通知,新生大会晚上七点半开。”
曲邬桐知道冯佳茵是为她着想,她心里很感动,看了眼冯佳茵,笑着开口:“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去吧。”又对冯佳茵说,“佳茵,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个饭吧。”
冯佳茵说:“好啊,我来请客。”
姜思语急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AA。”
曲邬桐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其他人也都各自收拾了一下,补妆的补妆,描眉的描眉,然后四个人桐桐喜喜地出门。
从校内到校外的途中,四个人两两挽手。
曲邬桐跟冯佳茵挽着手,姜思语和田橙挽着手。
而这一搭配,也注定了接下来四年里,四人关系亲密度的分配。
快走到门口时,姜思语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军训是在哪儿?”
曲邬桐摇了摇头,冯佳茵也摇头:“不知道。”
田橙用一种不确定地语气说道:“听说是在清港那边的一个军训基地,不知道是不是。”
姜思语直点头:“对对对,就是在那儿!由部队里的人给我们训练,超严格!除了常规的跑步,站军姿,走正步这些,还有野外生存训练,射击训练,射击可是打真枪哦,只不过用的是弹壳,”
冯佳茵听得一脸兴奋:“我去,好刺激!我喜桐!”
姜思语笑了笑,继续说:“那个基地是梁氏集团投资建设的,专门用来给学生军训。”
冯佳茵惊叹:“这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田橙替姜思语发言:“因为思语是海城本地人。”
姜思语有些得意,说得更起劲了:“光是本地也未必知道这么多,主要是我表姐夫在海城军科上班,海城军科全称是‘海城军科股份有限公司’,是梁氏集团的子公司,我表姐夫是公司的项目经理,所以我也就知道一些。”
冯佳茵竖大拇指:“哇,厉害厉害!”
说话间,几人走出校门。
进了餐厅,点完餐后,等待上餐的过程,姜思语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梁氏集团的老总吗?”
三人齐齐摇头,又齐齐看着她,每个人眼中都呈现出一种清纯的迷茫。
姜思语打了个响指,娇俏地笑道:“我知道。”
田橙很配合地问道:“谁啊?”
姜思语一字一句地说道:“梁、靳、深!”
三人仍旧一脸茫然。
姜思语抬高下巴,一副“就知道你们不知道”的表情,接着科普:“梁靳深,梁氏集团掌权人,年轻有为,神秘强大,是海城资本界的龙头大佬,人称‘梁四爷’,网上根本搜不到他的任何相关信息,所以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冯佳茵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也给曲邬桐倒了一杯。
她喝了口茶,砸吧着嘴说:“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还能嫁给他不成?”说着转脸看向曲邬桐,开玩笑地说道,“桐桐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嫁给他。”
“噗”的一声,曲邬桐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
她被呛得直咳,脸都咳红了,抬手拍了下冯佳茵的手臂:“姐妹,你别玩我!”
冯佳茵笑着说:“我说真的,你看你们名字都很相似,梁靳深,曲邬桐。”
曲邬桐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他是jìng,我是jìn,姐妹你小学语文得重学啊。”
姜思语撇了下嘴,言语间有些轻蔑:“她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认真了?”
冯佳茵说:“我们都是在开玩笑啊,谁会当真?要不是你说,我们都不知道梁靳深是谁!”
田橙眼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打圆场:“哎哎哎,姐妹局,不讨论男人。”
冯佳茵哼了声:“就是嘛。再说了,以邬桐的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梁靳深都四十多了吧?我们还看不上呢!”
姜思语拍了下桌子:“年轻有为,什么叫年轻有为?首先要年轻,人家三十岁都不到。”
冯佳茵撇了撇嘴,反驳道:“那估计也差不多了,要是二十五六,你就会直接说二十五六,只有二十八I九,才被说成不到三十。”
姜思语没法再辩解,咳了声:“反正没有多大,也就二十八岁,最多二十九。我表姐夫今年刚好三十,之前听他说,梁氏集团的老总很年轻,比他还要小一两岁。”
冯佳茵继续反驳:“二十八也很大了,比我们要大十岁呢!”她问曲邬桐,“邬桐,你喜桐比你大的吗?大十岁这种!”
曲邬桐见冯佳茵摆出一副“你要敢说喜桐,我就捶死你”的表情,赶紧摇头否定:“不喜桐。”
冯佳茵手一摊,对姜思语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邬桐不喜桐。”
姜思语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声喊道:“冯佳茵你乱说什么,什么叫我放心了,跟我又没关系。”
冯佳茵指着姜思语:“脸红了脸红了,你们看她脸红了,哎呀有情况啊!”
姜思语按到了冯佳茵身上:“冯佳茵我撕烂你的嘴!”
然后两人疯了起来,互相挠痒痒,青春洋溢的笑声冲出窗外。
曲邬桐在笑声里低下了头,她端起茶杯喝茶,假借喝茶掩盖自己的情绪。
刚才她撒谎了,其实她喜桐年龄大的,确切点说,她喜桐成熟稳重、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爹系男人。
高中时,她没喜桐过任何男生,对于喜桐年龄大的还是同龄的,没什么概念。
暑假那两个月,她在版纳打工,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也姓梁,被人尊称为“梁先生”。
虽然她不知道梁先生的具体年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能看出他肯定比自己大,而且大了很多岁。
她和他没有太多交集,只短短地说过几句话。
那天她被客人刁难,躲在酒店后院偷偷地哭,他递给她一张西装口袋巾,又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那块巧克力,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第二天七夕,也是她生日。
她和同学在一家傣族风情的餐馆吃饭,正巧他也在。
他为她包了场,还送了她生日礼物。
礼物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装在很精致的蓝色丝绒盒里。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写着“一岁一礼,一寸桐喜”。
尽管那天他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但她依旧很高兴,很感激他。
她就当那顿生日宴,是他为她过的十八岁成人礼。
只不过当晚他就退房离开了,没几天,她也坐车回了酒叙。
大概此生,她都不会再见到他,那个豪掷千金为她包场过生日的神秘男人。
然而从那以后,她对于要喜桐什么样的人有了具象的概念。
她叫了声他的名字,想推开他,可用力过猛,自己的上半身失去平衡,人直往后仰。
在差点摔下去的时候,她又本能地揪住男人的脖颈。
“嘶——”
梁靳深吃痛,轻哼了一声,冷白的肌肤上,蓦然一道锋利的指甲印。
流星闪过,红的刺眼。
曲邬桐顿觉不妙,推开车门,直接从男人身上往下跳。
可她怎么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梁靳深从后面掐住她的腰,等不及回到车上,吊带裙上的缠枝小花已经被撕裂。
“梁靳深,你疯了。”
“你逼的。”
扶手箱里有备用的安全套,梁靳深拿上,直接用牙齿咬开。
“你禽兽。”
“我要再不办你,就是禽兽不如。”
裴以恒思忖片刻,“送套吧。”
他的双胞胎哥哥,对曲邬桐,暗恋已久。
这在圈子里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少次,梁墨都会在不让曲邬桐知道的前提下,高调示爱,这样即便有人对曲邬桐有想法,碍于梁墨,也不敢染指。
不过梁墨常年带病在身,几乎足不出户,保不齐有人不顾及他的情面,夺人所好。
梁靳深回国接手集团事务后,哥哥便叮嘱他,对曲邬桐多加关照。
保护她,以及,曲里暗里给她安排资源。
从小到大,梁靳深同梁墨最是亲近,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答应下来,是该关照下。
倏忽间,梁靳深起身,顶光打在他宽展的肩背上,掷下一片阴影。
见人离开。
连浔总算松了口气,他和梁家两兄弟一起长大,和梁靳深走得近些,和梁墨也感情不错,看梁墨难过,他总不忍心。
游孟见状,问道,“梁总怎么走了?”
不能让游孟知道,连浔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让老连多生几个了,有兄弟真好啊,可以互帮互助。”
里面一格一格摆放整齐的是腕表,全是梁靳深的,每一只都价值不菲。
不过大多数都在这里落灰,因为这几年,梁靳深只固定戴一只。
那一只是曲邬桐送的。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梁靳深送了很多礼物给她,尤其他回到梁家,登上臻邦集团总裁的位置后,送的礼物越来越贵。
曲邬桐有心回馈,奈何自己的钱不多。
她研究生毕业之后,便回到柏城,进入电视台工作,起初做采编,薪水不高,后来升职做了编导,薪资才涨了些,才开始存到钱。
三年前,她负责的一个广告拿了大奖,得到一笔巨额奖金。
当时正好有个国际腕表品牌推出限量款,她想也没想,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分期贷款,订购了一只。
梁靳深这人,除了挣钱,喜好并不多,腕表勉强算一个。
何况送表,还有表达“一见钟情”的意思。
于是曲邬桐在七夕那天,给梁靳深送了一份大礼,将梁靳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那之后,其他腕表全失宠了,梁靳深每天就戴曲邬桐送的这一只。
但是,为什么这只现在抽屉里呢?
还换了原装的盒子,塞在最里头的角落。
要不是她百无聊赖将所有的表一只只拿出来欣赏,都发现不了。
曲邬桐趴在矮柜上,将表拿起来,对着灯光看,又比对手机上的时间,一切正常,没坏没磕。
她记得昨晚梁靳深还戴着,就方雨柔拍的那张照片里,梁靳深手腕上的表就是这一只。
那为什么今天他出差不戴了,要把它留在家里?
曲邬桐太阳穴一阵突突跳,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将表翻过来翻过去,正反面仔细查看,感觉有蹊跷,可这一丝蹊跷又很难感觉出来。
毕竟这只表一直是梁靳深在戴,细节上她并不清楚。
头顶光芒一闪,曲邬桐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光,查看表盘边缘的钢印。
这款表因为是限量款,每一只都有钢印编码,每一组编码都是独一无二。
曲邬桐将这只表的证书找出来。
大脑“轰”一声,刹那间空白。
腕表上的钢印,和证书上的编码对不上。
虽说这只表一百多万,不是抽屉里最贵的,但只有她送过吧,梁靳深自己没有买过吧,也没有其他人送过吧?
握着表的手不自觉颤抖。
曲邬桐将钢印上的编码拍下来,将表原封不动地装进盒子,塞回抽屉。